三月初的時候，夏洋市發了新型流。

沒有嚴重到奪人命，但著實煩人得很，不管走到哪，都能聽取咳聲一片。

班里一開始就兩個人發燒請假，慢慢的人數擴展到了十人，最后半個班級都淪陷了。

上課的時候，底下咳嗽聲此起彼伏，一連串咳下來都不帶停的，老師講題講一半就被打斷，講到最后自己也咳了起來。

郁冉抵抗力變好了，在況最嚴重的時候都沒生病，但是的同桌就沒那麼幸運了。

自和聞昭禮為同桌以來，基本沒說過話，數的流還是老師要求的，同桌默單詞，同桌互背課文，同桌批改試卷。

他們都按部就班地完了。

早上第一節英語課，李老師請假，于是改了自習，安敏慧坐到講臺上把持紀律。

看這況，今天還會有很多課改自習。

班里今天也就到了二十人不到，斷斷續續的咳嗽聲郁冉都聽習慣了，不影響做題，但寫著寫著，發現邊的人呼吸聲有點重。

抬眼打量了下，發現聞昭禮一手支著額頭，眉頭鎖，雙眼閉合，神看起來有些痛苦。

“聞昭禮。”低聲道。

對方沒有反應。

“聞昭禮，你還好嗎？”手輕輕推了下他的胳膊。

聞昭禮恍惚了一下，慢慢睜開眼，雙目迷離看著。

郁冉觀察他的神，“哪里不舒服嗎？”

聞昭禮的思緒逐漸清晰，搖了搖頭，聲音微啞，“沒事。”

一張口，他便察覺到嗓子不舒服，下意識地了嚨。

郁冉見狀，拿起他的水杯，幫他倒了杯溫水，“喝點水吧。”

聞昭禮皺了皺眉，但還是接過，“謝謝。”

“不舒服的話，請假回家休息吧。”

聞昭禮有些心煩意，“再說吧。”

一直等到中午，聞昭禮都沒有請假，水也一口沒喝，趴在桌上一不，郁冉他也沒有反應。

聞昭禮其實聽到了，但他實在腦袋昏沉，不想說話。

下一刻，耳畔傳來“滴”的一聲。

他睜開眼，只見郁冉不知何時掏出一支溫槍，正對著他的額頭。

聞昭禮：……

郁冉本是買來以備不時之需的，沒想到先給同桌用上了，給他展示了溫度，39.2℃。

他還是沒什麼回應。

郁冉無奈，再怎麼說，健康是頭等大事，準備先去辦公室找老師，剛轉，后就傳來靜，回頭，看到聞昭禮雙手支撐桌面，掙扎起，看起來渾都沒什麼力氣。

“你去哪啊？”郁冉問。

“醫務室。”

他的聲音有氣無力，邁著虛浮的腳步，慢慢經過邊，走到門口，又在門框上靠了會，手背抵著額頭，像是在努力維持清醒。

他這樣子，怕是下個樓梯都費勁，郁冉看不下去，走上前問：“需要我扶你過去嗎？”

他半睜開眼，視線落到上。

好像是真的關心。

不知道是的無力反抗，還是潛意識里的自甘沉溺，他含糊地“嗯”了一聲。

郁冉手扶住了他。

去往醫務室的路上，會經過一段海棠花路。

春風輕輕拂來，吹開了沉醉的花苞，海棠競相開放，連一片淡的甜霧。

現在還未進全盛時節，仍有綠的芽兒點綴，但足以拖慢往來過客的匆匆腳步。

不過，郁冉扶著聞昭禮，本就走得很慢，所以不存在拖慢這一說。

聞昭禮比郁冉高不，低頭看到有片海棠花瓣恰好落在的發間。

他產生了一種想要手替摘下的荒謬想法。

郁冉察覺到他的手了，以為他站不穩，一把抓胳膊，“怎麼了？”

聞昭禮一愣，別過頭，“沒什麼。”

午休時間，醫務室里的人并不多，醫生看到聞昭禮，十分練地給他塞了個水銀溫度計，“先量溫。”

確實發燒了，然后醫生又安排了皮試，通過后就是掛水了。

輸區坐了幾個人，都是發燒的學生，郁冉舉著吊瓶走進來，一眼就看到兩個許久未見的人。

江嶼燃和姜棠。

郁冉本來想讓聞昭禮去個僻靜角落，結果他看到江嶼燃就直接走了過去，只好舉著吊瓶跟上，“慢點慢點。”

聞昭禮坐在了江嶼燃旁邊，“你們怎麼了？”

江嶼燃指了指旁邊的姜棠，“我陪來掛水，你不會也發燒了吧？”

聞昭禮點了點頭。

郁冉把吊瓶掛在桿子上，又把藥放在旁邊座位，“東西都在這了，沒什麼事，我先去吃飯了。”

郁冉走后，江嶼燃提高音量，急切道：“不是吧！怎麼是陪你來的啊？你發燒把腦子燒糊涂了？”

聞昭禮疲憊地合上眼，“是糊涂了。”

“算了算了，這次先不跟計較，阿禮，你現在覺怎麼樣，要不要啊？”

聞昭禮沒有回答，姜棠忍不住提醒：“江嶼燃你安靜點。”

江嶼燃這才乖乖閉。

姜棠來得早，很快吊瓶見底，江嶼燃準備先陪去吃飯，吃完飯再送回家。

離開時，江嶼燃問：“等等要不要人給你送點吃的？”

聞昭禮搖搖頭，“沒胃口。”

輸室很快就空了起來，四周都沒什麼人，聞昭禮慢慢抬頭，眼神逐漸聚焦，著輸管里的水滴滴落下，像落不盡的眼淚。

十一年前的今天，他失去了母親。

從孩記憶時就剜下的創口，竟到了今天還會作痛，但又有所不同。

他之前恨，恨那個酒駕的男人，恨他全家，恨家人的避而不談，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更恨天意弄人，恨撕開傷疤，任流了一地，又轉走人。

可那又怎樣呢？

當他的父親，用一種極其稀松平常的口吻，道出那段過往，回憶好像不再是的，而是被掩埋在了茫茫風雪中，沒有揮之不去的腥銹氣，只有冰封長河下的凄寒與無助。

好像只有他在十年如一日地吊唁。

心底的悲涼浮漫出來，他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他今天不想回家，即便拖著一副病流落在外，也好過回到那個令他窒息的囚籠。

“醫生，這一瓶掛完了，能不能幫忙換下。”

好悉的聲音，清泠悅耳，像山泉一樣，從滾燙的意識中流淌而過，喚回一神智。

聞昭禮睜開眼，看到郁冉正湊近打量自己，眉頭輕蹙，似是關切。

“還以為你暈過去了呢。”郁冉見他睜眼，松了口氣。

醫生很快過來，幫聞昭禮換了個吊瓶。

“你……”聞昭禮開口，才發現嚨痛，說話都有點艱難，但他還是要說，“怎麼回來了？”

郁冉在他邊的座位坐下，“因為我吃完了啊。喏，這個給你。”

拿出一盒板栗，溫熱，“我估計你沒什麼胃口，但生病了不吃東西不行啊，正好看到糕點窗口在賣這個，墊墊肚子吧。”

聞昭禮怔怔地看著板栗，遲遲沒有接過。

“不吃拉倒。”

剛要收回去，聞昭禮突然出手，手心朝上攤在面前。

郁冉角一，“自己拿。”

他看了一眼，確定對方不會主遞給自己后，才有些不不愿地拿了一塊。

咬上一口，細細咀嚼，糯綿的口，伴隨著清甜溢開，一點兒也不膩。

他想，怎麼就是不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