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煦,你回來,只為了那個項目嗎?”
“……”段煦難得以緘默作回應。
他的手指慢慢收,思緒仿佛逐漸飄遠——
中世紀的城垛,金紅長發的,全副武裝的騎士,即將啟航的船只……
那是在他回國前一年,有幸結識了一位收藏家朋友,機緣巧合之下,跟著他參加了一場非公開的私人畫展。
這是一幅新古典主義油畫,名為《影子》,繪于1909年,講述的是人分別。
在騎士出征的那個傍晚,在城垛之上,借著夕余暉,用炭枝描摹下人的側影。
我只能留住你的影子。
也許在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會一遍遍來到這里,一遍遍、依靠、等待……
埃德蒙的筆是如此平和而細膩,承載著難以言表的唯與憂傷。
他忽然到了一陣風,來自高考結束后的那個傍晚,那青而熾熱的告白似又在眼前。
冉冉微風,終于吹到了彼岸。
他站在這幅油畫前,失了神一般,心頭掀起驚濤駭浪,久久無法平復。
他自小善于調解自己的緒,適應力和承力都遠超同齡人,久而久之,在方面,出現了連自己都難察覺的遲滯。
就像一個無形的閉環,當時不覺得有什麼,直到很久以后,某一個節點,被子彈擊中。
畫中的騎士不會就此消匿于海上,不管是否還在等待,他總會回來,或是戴著功的勛章,或是披著捐軀的旗幟。
那一刻,他忽然覺得,無論如何都要回去一次,哪怕與再無可能,也要回去看一眼。
一眼就好。
命運可真開玩笑,他的簽證偏偏在這時出了問題,遲遲無法解決。
他一邊按部就班地生活,一邊等待著回去的時機。
只是他也沒想到,這個時機會讓他等得如此艱難……
后來,他終于得以回國,又忙得昏天黑地,偶爾出點時間,去小區樓下,只想遠遠看一眼,卻一次也沒見到過。
或許是搬家了,或許是出嫁了。
他克制著自己不去冒昧打擾現在的生活,可命運的玩笑似乎并沒有停止,不然怎麼會讓他在此時此地,毫無征兆地到,見證與另一個男人的約會?
萬簡看著段煦,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就在這當口,天突然暗了下來,不多時,轟隆一聲巨響,接著下起了瓢潑大雨。
“都秋了,這天氣還是不講道理,”萬簡自顧自地說,“跟人的一樣。”
銀竹般的雨不停拍打著窗戶,本該是令人心神安寧的白噪音,此刻卻顯得有些雜集,擾人清靜。
段煦經歷過無數個這樣的雨天。
往事傾盆落下,把一切變得霧蒙蒙的,雨停后,思念從犄角隙里滲出來,匯聚溪,長流不斷。
經年累月,水滴石穿。
郁冉被困在了店門口,風一過,雨會斜過來,撲在臉上冰冰涼涼,怪舒服的,讓原本郁悶的心舒快不。
抬頭看到旁邊的路燈,突然反應過來,很久之前,有人在這里為撐過傘。
在魏一揚之后,沒有再接過任何人的追求,仍舊執行著原先的理想型標準。
要不是突然生病,也不會來相親,走流程也是很心累的。
聯想到今天的相親對象,郁冉恨恨跺了下腳,這個芳姨太不靠譜了!
“嗨,郁冉。”
郁冉嚇一跳,回頭看到來人,愣了兩秒,而后喜出外:“萬簡!好巧!”
萬簡笑著說:“確實巧,剛看到你生氣呢,怎麼了?”
郁冉低頭,“也沒什麼,就相親失敗了唄。”
萬簡的聲音有點古怪,細聽居然有一竊喜,“哦,居然是這樣……”
“你來這干嘛呀?”郁冉問。
“我剛剛在店里看到你了,這不正好下雨了,過來給你送把傘。”
郁冉有些茫然地接過傘,“那你呢?”
“我的車就停在街邊,用不上。”
“哦哦,那謝謝啊。”
郁冉走之前還托他向魏莎莎問好。
等到的影完全消失在街道盡頭,雨還在下,萬簡抱著雙臂,對著邊的人說:“為什麼不自己來送?”
段煦說:“見到你會高興點。”
“其實我和也很久不聯系了,對我都樂呵呵的,對到你應該也沒什麼。”
“我知道,不是的問題,是我。”
郁冉回到家告訴相親失敗了,一臉可惜,仿佛撿了大便宜。
“這個小伙子啊,家里有兩套房呢,工資也比你高,真的不行嗎?”
郁冉連連搖頭,“工資比我高還比我摳,更不行了。”
“行吧,改明兒讓你芳姨再找一個。”
“……”郁冉扶額。
幾天后,郁冉去了趟夏洋附中隔壁的初中部,那里面有資助的一個孩,在福利院長大的瑤瑤,今年剛考進來。
政府對這樣的小孩都是有困難補助的,郁冉目前只是在生活上多幫襯些。
瑤瑤天資聰慧,從小到大拿了很多獎狀,這次期中考試又是年級前十,郁冉很是欣,今天特意給帶了個小禮。
一臺想要很久的拍立得。
瑤瑤拿到禮高興得都快哭了,“謝謝姐姐!”
說完又有點為難,小聲問:“姐姐,這會不會很貴啊?”
瑤瑤向來懂事,有時候錢花完了也不敢和郁冉說,謹小慎微令人心疼,所以郁冉一早就給出承諾:只要你愿意,我會資助你直到讀完大學。
郁冉看喜極而泣的樣子,聲說:“這是給你的獎勵呀瑤瑤,你喜歡才是最重要的。”
瑤瑤向郁冉保證,下次一定會考得更好,郁冉只是溫地了的腦袋。
結束后,郁冉又想去看下院長和其他小孩,很久沒有回去過了。
院長之前告訴,得到重點資助后,現在整個福利院煥然一新,什麼都不缺,不需要時常往這里跑,有時間回來看看就行。
剛好最近比較空,把車停在小區樓下,然后步行去了福利院,路上還順手買了束花,準備待會送給院長。
走到福利院大門口,卻發現門鎖了,想想現在應該是午休時間,這個時候只能從后門進。
走到后門要經過一段弄堂,出了弄堂后是一片幽靜的老街區,幾乎沒什麼人住了,走在這里甚至可以聽清自己的腳步聲。
前幾天秋雨連綿,背的街道線黯然,地上的水還沒蒸發干凈,涼風舐過墻垣上的蒼苔,出的寒。
今天穿了一件新中式的水墨吊帶長,披著黑針織罩衫,很襯材。
周圍都是暗調,似乎也融其中,若不是懷中那一抹亮……
左手抱著心挑選的花束,康乃馨簇擁著向日葵,橙黃相間,仿佛抱著太。
視線從三樓窗口落下去,在筆直的街道上抱花疾行,框架、線條、明暗、冷暖、靜,一切都剛剛好。
像是從電影里截取了某一幀,卻遠比那鮮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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