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關于一見鐘的事,舒杳花了五分鐘簡要解釋了前因後果,終于讓沉野相信了,這就是一個烏龍。
“我說的馬上會來,指的是別人,沒想到你先進來了。”
“別人?”
“老板的侄,是我的學姐。”
看出沉野眼神裏一閃而過的驚訝,舒杳耐心解釋:“學姐,打扮比較中,經常被人誤會是男生,高一參加社團團建的時候,遇到校外男生搭訕,也幫我解過圍。”
那時候,學姐曾經跟說,要是遇到什麽難纏的男生,隨便報的名。
所以剛才想到正好要來,舒杳才會口而出。
沉野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麽。
舒杳沉默片刻,想起剛才那個男生對他的稱呼,又問:“你……是不是認識剛才的男生?”
沉野:“算吧。”
“那你跟他解釋一下吧,我怕他往外傳就不好了。”
沉野的右手撐著下,視線投向不遠牆上的飲品單,“行。”
舒杳松了口氣,把角落裏的服袋子推到他面前,又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你想喝什麽嗎?我請你,就當謝謝你那天的幫助。”
沉野還真沒客氣,嗓音輕緩道:“桃之……夭夭。”
舒杳沒有多想:“這是新品,你要幾分甜?”
“都行。”
“那我就按我之前喝的做了。”舒杳回到工作區,背對著他開始切桃子。
明明怎麽算,開始兼職的時間也不會超過半個月,但飲品的制作,卻已經完全得心應手。
很快拿著一杯桃之夭夭出來,放在他面前。
沉野悠哉悠哉地喝著,似乎并沒有離開的打算。
舒杳看了眼時間,快到九點了。
“嗚~”
一聲極輕的嗚咽,在安靜的氛圍裏,顯得格外清晰。
舒杳推開門,往外看了眼,果不其然,一只渾髒兮兮的小狗在門口的角落裏,眼皮無神地耷拉著,看到,尾小幅度地搖了搖。
從屜裏取了狗糧,往門口的小碗裏倒了適中的量,小狗聞到味道,尾輕輕搖晃著往前湊,看起來比剛才神多了。
它吃得很香,舒杳喂得也很有耐心,怕它,又拿起一旁的另一個空碗,走到旁邊的洗手池沖洗,然後幫它接了半碗溫水。
沉野一邊喝著飲料,一邊觀察這套練的流程,末了,他放下杯子,走過來蹲在邊:“它每天都來?”
“嗯。”舒杳把裝著水的碗往前推了推,小狗出于防備心理,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直到擡頭發現是,才又往前舐碗裏的水。
舒杳的雙手環抱著膝蓋,緩緩道:“好像養習慣了,我在的時候我喂,我不在的時候,老板會喂。”
“那怎麽不直接養它?”
舒杳的作頓了頓,搖頭:“我住在我舅媽家,我舅媽很怕狗,養店裏的話,老板怕嚇到顧客,而且養狗也要考慮質本,萬一生病什麽的……很貴。”
沉野的目落在小狗清晰可見的肋骨上,過打結的發,約可以看到一道疤痕:“但是它這樣流浪在外,活不久。”
“我知道。”前段時間,小狗腦袋上帶著傷來,是舒杳幫它理的,看起來應該是被磚頭砸了。
而這樣的傷,在流浪狗上,并不罕見。
舒杳無聲嘆了口氣:“所以我在想要不要送去流浪狗救助站。”
沉野盯著小狗看了一會兒,突然說:“我來養?”
舒杳偏頭看向他,語氣是溫的,卻不失嚴肅:“養狗這件事不是兒戲,如果不確定能照顧好,還是不要貿然養比較好。”
沉野不複剛才的懶散,漆黑的眼眸在昏黃路燈下,宛如淬著墨,認真又篤定。
“我養了它,就會對它負責。”
那天晚上,和沉野帶著狗去了寵醫院。
替狗狗洗了澡、做了全面的檢查,確認一切沒有大礙後,沉野準備把它帶回家。
說來或許也是緣分。
流浪狗一般對人都有很重的防備心理,但這小狗和沉野第一次見,卻一晚上就了,臨走的時候,被沉野抱在懷裏,一點都不排斥。
但舒杳還是有點不放心:“你養過狗嗎?”
“這麽不放心我啊?”沉野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加個好友,每天給你發照片反饋,這樣總行了吧?”
畢竟自己是把小狗給他的中間人,舒杳覺得自己有必要監督他,于是猶豫片刻後,還是加上了他的好友。
手機屏幕上跳出一個蠟筆小新側臉頭像,沉野收起手機,右手著小狗背上順的發:“給它起個名字?”
“你現在才是它主人。”
“你先發現的。”
“那……”舒杳淡淡地笑著,視線垂下,撓了撓它的下,“小餅幹吧。”
“小餅幹?”
“嗯,因為它第一次來的時候,店裏沒有狗糧,我就給它喂了幾塊餅幹。”
“行。”沉野抓著小餅幹的前爪,晃了晃,“小餅幹,和……舒同學說再見。”
小餅幹本來睡得香,因為他的舉,無奈把眼睛睜開了一條,帶著點起床氣似的,不太樂意。
舒杳被他的作逗笑,發覺在和沉野接了一晚上之後,他在心裏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變。
他也并不像趙恬恬曾經描述的那樣,我行我素到難以相。
反而時不時會出一些稚的年氣。
就像現在。
朝他揮了揮手,轉走進小區大門。
深夜,沉野給發來了第一張照片,小狗蜷在嶄新的狗窩裏,雖然依舊瘦骨嶙峋,但看起來睡得很安穩。
第二天,他去幫小狗打了疫苗、辦了證,小狗的狀態明顯變好,進食也順利了很多。
第三天,小狗悉了環境,開始在屋子裏四蹦跶,也有了自己專屬的玩。
第七天,照片背景是草坪,小狗看著胖了一些,發也越發順,前爪在他膝蓋上,滿臉期待。
舒杳漸漸地放了心,看起來,他真的說到做到,把小狗照顧得很好。
視線掃過手機屏幕上的照片,遠的涼亭有點眼,舒杳放大看了眼,這不是家旁邊公園裏那個涼亭嗎?
舒杳:【你在中央公園?】
沉野:【嗯,遛狗。】
難不他家也在這附近?
照片裏,小餅幹期待的眼神,就像一個鈎子,勾得心,心有種去看看的沖,但轉念一想,那天是因為小狗欠佳,陪它檢查、領藥等等事忙得舒杳四轉,本沒時間去思考跟他獨尷不尷尬。
但現在,和一個認識不過幾天的異一起遛狗,想想就有點腳趾摳地了。
就在舒杳準備放棄這個想法的時候,他又發來一條:【要來看看它嗎?】
如果說小餅幹的眼神是鈎子,那他這句話,無異于是把鈎子往裏塞。
舒杳糾結許久,還是上鈎了。
抓起外套,急匆匆出了門。
中央公園每到傍晚,是最熱鬧的時候,夕西斜,草坪上宛如撒下一地金,空氣裏洋溢著小攤上傳來的棉花糖香氣。
不遠的小正靠在大樹上接吻,帶娃的阿婆看見,急得立馬捂住了自家孫的眼睛,念念叨叨著世風日下。
路邊遛狗的夫妻,正在為等會兒回去誰做飯而爭執不休。
就是在這樣的喧鬧中,舒杳看到了樹蔭下的沉野。
他穿著一件黑衛,一條曲起,一條直,裏叼著棒棒糖,靠在足有兩人寬的樹幹上,右手拿著一個玩球顛來顛去。
小餅幹的視線,也隨著那個球而移,腦袋一會兒仰起,一會兒低下,似乎是在尋找機會。
舒杳慢慢靠近,看到沉野把玩球往外一拋,拍拍狗屁:“傻狗,追!”
不稚。
小餅幹叼著球轉,一眼看到舒杳,朝狂奔而來。
沉野的視線也隨之投了過來。
舒杳蹲下撓了撓它的腦袋,這段時間來,小狗真的有活力了很多,雙目炯炯有神,不複當初般可憐兮兮。
抱著它走到沉野邊,剛盤坐下,視線裏出現了一只骨節分明的右手。
他的掌心裏放著一草莓味的棒棒糖,問:“吃嗎?”
“謝謝。”舒杳隨手拆開,把包裝紙塞進口袋,糖口的一瞬間,那悉的味道,讓想起了很多事,“你也喜歡吃這個牌子的棒棒糖啊?這牌子很老,現在不容易買到了。”
“嗯,小時候吃過,覺得還不錯。”
他說話的時候,有淡淡的檸檬薄荷味傳鼻端,舒杳不聲地嗅了嗅,確認他吃的是自己最不喜歡的口味。
“你不覺得酸嗎?檸檬薄荷,我小時候覺得這四個字一看就不好吃。”舒杳笑,“但那時候一包四,口味是固定的,所以我每次都把這個味道送給其他小朋友。”
沉野的右手把玩著那個玩球,時不時逗一逗小餅幹:“我知道。”
舒杳驚訝:“你怎麽知道?”
沉野看向,勾著笑:“你覺不覺得,我很像那冤種小朋友?”
舒杳:“……”
他靠回去,幽幽又補了一句:“哦不,只是之一,你個人間撒糖機。”
舒杳:“……”
認識他???
舒杳直勾勾盯著他線條分明的側臉,腦海中一遍遍回響著他的名字:沉野。
一張帶著嬰兒的臉蛋突然湧腦海,舒杳想起來了。
九歲那年,母親帶來舅舅家探親戚,舅舅和舅媽就帶去了游樂園。
也就是在那裏,遇到了一個小男孩,并把檸檬薄荷味的棒棒糖分給了他。
男孩說,他沉野。
沉默的沉,野狗的野。
難怪那天在校門口,他會給遞服,看上去他早就認出了。
舒杳愣了許久,一臉“你聽我編”的表認真糾正:“其實我剛才開玩笑的,我小時候特別喜歡這個口味,遇到合得來的小朋友,才會給,至今也就給出過一。”
沉野還以“騙騙別人就得了,別把自己也騙了”的眼神:“合得來,為什麽放我鴿子?”
說好了第二年的這天,還會去游樂園,還會給他帶糖的,但他在那兒等了一天,都沒等到的影。
“那年我家發生了一些事,所以我媽沒帶我來輔川,後來再來的時候……”舒杳脖子,低聲嘟囔,“我才知道游樂園門票那麽貴,我不舍得再讓舅舅花那麽多錢去一個已經去過的地方,而且我想隔了那麽久,你應該早就忘了。”
沉野咬碎了那最後一點糖渣,嗓音低沉卻堅定:“我沒忘。”
舒杳探頭打量他的表:“你生氣了啊?”
“現在不生了。”
沉野偏過頭,看似隨意地問——
“那我現在還是跟你合得來的小朋友嗎?”
這個問題,舒杳覺得自己回答不了。
在的人生裏,合得來的人,不說屈指可數,可以說一個沒有。
太習慣于獨來獨往的生活,敞開心扉,讓另一個人侵自己的生活,對來說反而有些困難。
所以當周末收到趙恬恬的生日派對邀約時,舒杳是猶豫的。
可趙恬恬,是轉學到三中後,第一個對釋放善意和熱的人,還是生日這種特別的日子,舒杳最終心答應了。
晚上七點,準點趕到約好的KTV。
一推門,嘈雜躁的音樂,震得舒杳的心髒仿佛都在隨之猛跳,包廂裏頗為昏暗,過五六的線,約看清了大家的臉。
除了兩三個同班同學,其他的,完全不認識。
把路上臨時去商場買的禮遞給趙恬恬,舒杳笑著道了聲:“生日快樂。”
趙恬恬把拉過去,熱地招呼道:“杳杳,快點歌!不然以他們的麥霸程度,你一首都唱不到了。”
“不了吧,我不會。”舒杳連連擺手。
趙恬恬倒也沒強求,松開的手:“那好吧,那你坐著欣賞一會兒,別被他們跑調的歌聲嚇到就行。”
“沒事。”舒杳笑笑,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安靜坐著。
視線掃過茶幾,上面放著淩地放著各種飲料和零食。
舒杳的目定在其中一罐冰可樂上,剛想手,一旁的男生卻先一步把它拿了過去。
“呲——”
男生拉開拉環,猛灌一口,起喊道:“你到底點了多歌啊!還沒唱完!”
“……”舒杳往後靠了回去。
算了,也沒有那麽想喝。
有男生拿著橙走過來,扯著嗓子問喝不喝,舒杳擺擺手婉拒了。
男生卻沒有離開,反而轉在邊坐下了,殷勤地替拿了幾顆巧克力:“嘗嘗這個。”
歌聲震耳聾,談聲很難聽清,所以男生說話的時候,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一個勁地往的方向靠。
每當他的腦袋湊過來,舒杳就本能地往後,人也不自覺地和他拉開距離。
不知道是不是意識到這一點,男生終究沒有再獻殷勤,很快跟另一邊的生聊了起來。
舒杳暗暗松口氣,低頭看著手機,卻覺時間過得格外緩慢,比跑八百米的那幾分鐘還緩慢。
正盤算著湊滿一個小時,就找個借口離開,微信上突然跳出一張照片。
照片裏是小餅幹的背影,右前爪死死按在玻璃門外的一把大鎖上。
沉野:【猜一樣品。】
舒杳秒懂,憋著笑,發過去四個字:【餅幹。】
鎖餅幹。
餅幹。
他想得出這破諧音梗已經夠令舒杳無語的了,更無語的是,發現自己居然一秒都不帶思考就能get到他的意思。
舒杳不由失笑,但奇怪的是,這一瞬間,撥雲見日,發現自己剛才的局促和無聊,似乎都漸漸消散了。
立大功的,居然只是一張照片。
耳畔歇斯底裏的歌聲,再難耳,索安心地窩在角落裏,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了起來。
也不只聊小餅幹。
每次舒杳覺得話題差不多結束了的時候,他總能完地轉到另一個話題上。
中途,舒杳看了眼時間,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又過去了半個小時。
可這半個小時,和剛才呆坐角落等待的半個小時相比,可以說天差地別。
舒杳突然想起了沉野那天的問題。
他問,他現在還是跟合得來的小朋友嗎?
舒杳的視線掃過周圍躁的人群。
想,現在,或許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了。
不管九歲,還是十八歲。
他還是那個跟很合得來的小朋友。
除了發照片彙報小餅幹的日常,偶爾周六早上,沉野也會帶著狗狗來找茶店找,趁還沒開店,陪個把小時。
老板照顧到是高三生,開店前的準備工作都不需要來,所以這個把小時,舒杳會選擇在店裏做作業。
他來之後,對面就多了一個人。
舒杳從來沒有和一個異走得這麽近過,一開始不習慣,但第一次被小餅幹收買沒好意思拒絕後,自然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舒杳漸漸也就無所謂了,甚至還會在做完一張試卷後,習慣地跟他對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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