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OK！”

隨著導演一聲令下，季凝在這劇組的工作宣告結束。

“恭喜季老師殺青！”

四周傳來熱鬧的歡呼和鼓掌聲，季凝接過助理遞來的羽絨服，裹在上，隨後才收了工作人員的花，微笑著和他們寒暄道別。

隆冬時節，深夜的室外天寒地凍，呼吸之間，眼前一片白霧。

季凝小跑著上了保姆車。

保溫杯上印著醒目的哆啦A夢，季凝把杯口移到下。

裊裊熱氣後，是一張豔麗到仿佛有攻擊的臉蛋，只可惜略顯冷淡的目，并沒有被暖化，讓那可可的哆啦A夢，顯得有些違和。

季凝的右手著手機屏幕，百無聊賴地窩在厚實的羽絨服裏。

微博上都是一些無聊的娛樂八卦，不是懷疑誰跟誰，就是一些影視劇營銷。

本在這圈子裏，接收到的八卦消息已經夠多了，實在沒興趣再看一遍二手又不靠譜的。

倒是有一條格格不的熱搜，瞬間引起了的興趣——

【藝家用木頭雕出哆啦A夢等漫人】

點進去，一眼看到了熱門微博的作品彙總。

【作為視頻網站上異軍突起的木雕藝家，水曲柳的木雕漫作品，到不年輕人的喜，從海賊王到哆啦A夢，從黑貓警長到葫蘆娃，你最喜歡他的哪一件作品？】

配圖是作品的十八宮格。

季凝不是一個看漫的人，所以裏面的很多人都不認識，但那張哆啦A夢木雕掛飾，一眼中了的心。

大小不過五厘米，致小巧，純木雕刻，沒有任何上，卻反而著一種純真的。

一旁的助理寧寧看到把作品圖放大，了然地打趣道：“凝姐，您這看到哆啦A夢就想搜集的好，到底是什麽時候養的啊？”

季凝笑笑，一語帶過：“小時候喜歡，就習慣了。”

把手機遞到寧寧面前：“這個藝家的作品，能買到嗎？”

寧寧低頭看了眼：“巧了，這個藝家我還真知道，在年輕人裏火的，我哥就是他的死忠，但是他的作品，都不賣的。”

“不賣？為什麽？”

“可能比較清高？我哥說，他公衆號上有他的微信，可以直接加，聊得來他會送你。”

季凝擰著眉：“這麽奇怪，不會是打著什麽惡心算盤吧？”

這樣的人，季凝在這圈子裏也遇到過。

那時候去面試一個角，選角導演看著面善又友好，飯局上說跟特別合得來，邀請去茶館細聊一下角。

初出茅廬的什麽都不太懂，在旁邊人的攛掇下，就去了，結果到了包廂才意識到，那選角導演本意圖不軌。

幸好也不傻，在用煙灰缸砸破他腦袋前，提前錄了音，這件事才算沒有吃虧。

以至于現在看到這種看似大方友善的人，反而會心生疑慮。

寧寧擺擺手，說：“不會啦，我哥就收到過，他兒子滿月那天，他發了條朋友圈，對方就給他留言了，說送他兒子一個木雕奧特曼當滿月禮，我哥那天比他那滿月的孩子還開心。”

寧寧：“我哥說對方特別單純，看著像是清澈愚……愚蠢倒也不至于的大學生，可能就是真心朋友。”

季凝猶豫了一下，搜索到對方的公衆號。

第一次加陌生人，換了個好友列表空空如也的微信小號。

大號朋友圈發布限，這個號，季凝本來注冊之後，是想加幾個親的朋友當做日常微信用的，但想想又發現自己也沒什麽親的朋友，于是變了打游戲登陸專屬小號。

掃碼、添加好友。

不一會兒，好友申請被通過，屏幕上跳出一個哈士奇頭像。

【你好，十萬買你的哆啦A夢。】

不行不行，好像有點看不起人。

【你好，我是大學生，那個哆啦A夢能送我嗎？】

不行不行，太不要臉了。

季凝刪刪改改了好幾遍，最終委婉地問：【水老師，我特別喜歡那個哆啦A夢掛飾，之後會考慮開購買鏈接嗎？】

水曲柳隔了幾分鐘後禮貌回複：【抱歉，所有作品均不考慮售賣。】

季凝不解：【為什麽呀？】

水曲柳：【因為沒有版權。】

季凝：“……”

好真誠的回答。

竟無法反駁。

季凝猶豫了一下，終究沒好意思開口提送的問題。

反正好友都加上了，也不急于這一時。

殺青後，季凝難得有了一段短暫的空閑時間。

幾乎沒怎麽出門，就窩在家裏吃飯、睡覺、玩手機。

客廳沙發上，季凝愜意地平躺著，冬日的過落地窗，撒在上，溫暖卻不灼熱。

電視機裏正在播放一部隨手點的偶像劇，也沒在意容，純當背景音樂。

手機屏幕往下一，微博上跳出寶記博剛發布的新活pv，季凝才想起來，前階段因為忙于工作，已經好幾天沒有玩了。

更新了游戲，照舊用微信小號登陸，興致做著日常任務。

日常任務的其中一項，需要和好友打配合，但游戲好友列表裏就三個認識的朋友，居然一個都不在線。

季凝猶豫了一下，退出到主界面，打算去添加幾個陌生好友，暫時過一下任務。

卻看到旁邊倒是有個微信好友在線的提醒。

水曲柳？

他居然也玩這游戲？？

這不巧了嘛！

還有什麽是比游戲更能拉近彼此關系的？

季凝幾乎毫無猶豫就給對方發了好友申請，水曲柳很快通過。

他用文字問：【開語音嗎？】

由于是配合戰，pk的時候沒法發文字，所以季凝和朋友一起打的時候，幾乎都是開語音的。

但是，好歹也算個正火的演員，要是被對方認出聲音了怎麽辦？

季凝猶豫著，才想起語音系統裏可以設置變音。

發了個好，調低電視機音量，然後選擇了“滄桑大叔音”。

對方默契地選擇了“霸氣姐音”。

家裏沒別人在，季凝懶得拿耳機，就直接開了公放。

本以為這種一門心思鑽研木雕的藝家，游戲水平可能不怎麽樣，卻沒想到這人比自己厲害得多，就是裝備太差，看上去升級全靠肝，一點錢不舍得花。

在堪稱完的配合下，pk戰很快打完。

語音卻還接通著。

霸氣姐突然蹦出一句：“你孩子哭了？”

季凝愣了下，偏頭看去，才發現是電視劇裏的小孩兒不小心摔一個杯子，正在哇哇大哭。

“不……”

解釋的話剛到邊，季凝腦海中突然閃過助理的隨口一言——

“他兒子滿月那天，他發了條朋友圈，對方就給他留言了，說送他兒子一個木雕奧特曼當滿月禮。”

這人，難不特別喜歡小孩兒？

季凝幾乎立刻就拿起遙控，按下了暫停，生怕被他聽到其他角的聲音。

人在社會，份是自己給的。

雖然有點不太道德，但是那可是哆啦A夢啊！

“嗯。”季凝發揮了百分百的演技，語調無奈又帶著幾分心疼，“我兒特別喜歡的那個哆啦A夢儲蓄罐不小心碎了，沒事，讓保姆把帶回房了，哭一段時間也就好了。”

水曲柳大概是相信了：“所以你那天問我哆啦A夢的事，是想送給你兒？”

“對。”季凝想了想，破罐破摔，“那天看到水老師做的哆啦A夢，就說想要這個當生日禮，我跟他爸離婚得早，想盡可能彌補，但可惜……”

那頭沉默片刻，大方說：“你等會兒發我一個地址吧，我寄給你。”

這麽簡單？

季凝突然有種欺騙了老實人的負罪：“那個……水老師，無功不祿，我覺得我還是出錢吧。”

“不用客氣，希你兒天天開心。”

這一通游戲打下來，倆人絡了不，季凝忍不住問：“你這樣不賣純送，那你靠什麽養活自己啊？”

那頭嘆了口氣：“還好，我吃住在學校，花不了多錢。”

“你還是學生？”

“嗯，大學快畢業了。”

季凝心裏更愧疚了，居然欺騙了一個清貧但努力、清澈又愚蠢的大學生。

覺得自己今晚睡到半夜，都得坐起來罵自己一聲：

我可真不是人啊！

為了彌補這份愧疚，收到哆啦A夢的當天，季凝給水曲柳發去了一條消息。

【我有個朋友，是做木材生意的，以後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隨時聯系他，他會以最便宜的價格給你。】

這回水曲柳沒有拒絕，簡單地發了個“好”，又問：【晚上還打游戲嗎？】

這幾天季凝幾乎都是和他一起過的pk賽，所以毫無猶豫就答應了。

季凝把手機放下，右手拿著小刀劃開快遞盒，視線掃過盒面，微微停頓。

發貨地址寫著：【輔川大學xxxx】

居然還是輔大的高材生。

把掛飾小心翼翼拿出來，雖然是木雕作品，但十分小巧，空心構造也沒什麽重量。

季凝挑了細鏈，把它掛在了手機上。

手機屏幕倏的一亮。

寧寧提醒晚上飯局不要忘了。

季凝才想起，還有這回事兒。

最討厭這些場合，但這次飯局的組織者，是下一部電影的導演，這面子，沒有辦法不給。

但剛剛又答應了水曲柳一起打游戲。

季凝選了個折中的辦法，又給水曲柳發了條消息：【我晚上有個飯局，可能會晚一點到家，游戲十點可以嗎？】

水曲柳：【可以，正好我晚上也有事。】

收到答複，拿著手機，去了臥室化妝。

結束時，司機也到了樓下。

季凝開門上車，習慣地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一旁寧寧看著手機，聲提醒：“凝姐，今晚的飯局，聽說還有重要人會來，你到時候注意一下表啊。”

季凝幽幽問：“我表怎麽了？”

“我給你回憶回憶啊。”寧寧掰著手指，一條條數來，“上次劇組直播，你冷臉被截圖的時候正好男主角在講話，所以你就被罵和男主角不和。”

季凝嗤笑一聲：“那確實不和，說的都是些什麽廢話，跟沒看過劇本一樣，我不翻白眼已經很好了。”

“上上次和導演聚餐，他們講話你冷臉，正好那部劇咱沒接，于是你就被揣測得罪導演以至于掉了資源。”

“那是因為他們一直在聊演員的，我沒當場扇他一掌已經是給面子了。”

寧寧長籲短嘆：“這次來的是最大的投資方，我等會兒又不在，不能時刻提醒你，就算合不來，你也別對著他冷臉啊。”

“知道啦。”季凝睜開眼睛，笑著瞪一眼，“心鬼。”

“我這不是白心啊，因為聽說這老板，正好是你最討厭的那一類男人。”

季凝隨口問：“哪一類？”

“花心大蘿蔔，前友可以從這兒排到故宮那種。”寧寧擺弄了一會兒手機，輸關鍵字，很快跳出一頁面的花邊新聞，把手機遞到季凝面前，“你應該聽過吧，沉家的大爺，家裏是搞地産的，自己不知道怎麽還投資到影視行業來了。”

“沉煬？”

“對，不過我聽說他這一年浪子回頭了，邊完全沒有人出現。”

季凝不屑地輕哼一聲。

“怎麽的，爛黃瓜放進冰箱，它就不爛了？”

季凝對沉煬這人，其實早有耳聞。

在私立高中念書的時候，沉煬是他學長，雖然因為原因，三年裏他在學校待的時間不超過一學期，但礙不住家世和容貌突出，即便他不在學校，學校裏依舊是他的傳說。

不過季凝印象裏和他的接，只有一次。

那是高中舉行畢業典禮的當天。

因為嫌校長的發言太過冗長，和老師申請去洗手間，其實是去了旁邊的運材儲藏室玩手機。

已經不在記得自己當時在看什麽，只記得咳咳笑的時候，背靠的架子後，突然傳來一聲——

“需要耳機嗎？我有。”

季凝嚇了一跳，回頭才發現沉煬居然就睡在墊上。

灑在他的臉上，勾勒著他線條流暢的臉部廓，卻也襯得他的越發蒼白。他的姿態很悠閑，一條直，一條拱起，手臂墊在腦袋下，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季凝口而出：“你怎麽能逃畢業典禮呢？”

沉煬悠悠睜開眼睛，眼裏寫著幾個大字：問問你自己？

好吧，老大不說老二。

季凝沒理他，把手機靜音，自顧自地繼續看。

過了會兒，沉煬的聲音又傳過來了。

“好看嗎？”

“好看啊。”季凝撐著下，覺得倆人難姐難妹，應該相互扶持，于是客套了一句，“要一起嗎？”

本以為沉煬這樣的富家公子哥，對電視劇沒什麽興趣，卻不想他還真的走到旁邊坐下了。

他朝遞出一個耳機：“戴著吧，別給老師聽到了。”

那時候還是用有線耳機的多，季凝淡淡掃了他一眼，接過、上，把其中一只戴在左耳。

“謝了。”

略顯嘈雜的背景音樂更清晰地傳耳畔，對于的道謝，沉煬有沒有說什麽，并沒有聽見。

距離畢業典禮結束，還有大概半個小時。

和沉煬這倆素不相識的人，連個自我介紹都沒有，卻在儲藏室，肩膀靠著肩膀，戴著同一個耳機，一起看完了一集……

完整地回憶起這件事，八年後，對著窗外風景放空的季凝才想起來。

哦對，當時看的好像是《武林外傳》。

李大學武功那一集。

一晃眼，居然八年了。

再次看到沉煬，季凝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想起儲藏室那個看起來臉略顯蒼白的年，還是衆人口中那個前友無數的有錢浪子。

又或許，兩種印象，都不太準確。

包廂裏的沉煬坐在主位，西裝革履，表淡然，看上去穩重。

既不虛弱，也不浪。

季凝剛進門，劉導就熱地拉著向沉煬：“這是我們這部電影的主角，季凝，沉總應該有所耳聞吧？”

季凝禮貌微笑，出手：“沉總，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沉煬不冷不熱地看了一眼，雙微微勾起，握住了的右手，意味深長地說：“初次見面嗎？”

季凝心一晃。

難不他還記得？

不應該啊。

下一秒，便又聽到他若有所思地補了一句：“我倒是見過季小姐很多次，在電視上。”

不知道為什麽，季凝暗暗松了口氣。

季凝的位置，和沉煬之間只隔著一個劉導，好是，看不見他，壞是，可以清楚聽見他和劉導的聊天。

甚至偶爾，專心吃飯的還得被劉導拉著加聊天，附和幾句。

酒過三巡，餐桌上的話題漸漸從電影本拓展到了其他地方，一會兒是影視行業寒冬，一會兒是投資前景。

劉導拿著酒杯，走到了對面，季凝用餘打量了一眼沉煬，發現他正低頭看手機看得肆無忌憚。

季凝這才出手機也看了眼時間，已經九點五十了，可看起來他們毫沒有結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