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和聿白說過停靠的地方。
聿白本不該記不得,但在那之前,江州和劉老在甲板上通電話。
他的狀態很正常,聿白因為那三分鐘卻不太放心,在簾幕后的船艙短暫守著。
聽到了牢籠去脈,還聽到了兇手的名字——景深。
不是冤枉和栽贓,是板上釘釘就是他。
聿白心很復雜。
一直在江州掛電話,和他說停靠點后依舊如此。
等到進了京市地界,開船的問他在哪停,才遲來想起。
記不得江州說的是哪個口。
距離最近的是海口,人員集,船只多。
自配急救站,有醫生,有藥,有搶救設備,有救護車。
距離醫院近,通道巨大,車輛行走極其便利。
還有,聿白記得這地是江家的地盤。
江家有今天,盡數得益于江州,這地便相當于江州的地盤。
而另一個港口,是一個老舊小港口,屬于京市郊區了,無急救,無燈,也沒幾個監控,距離醫院遙遠。
聿白甚至沒聽說過。
他覺是海口,畢竟是江州的地盤。
但還是要去再確定一下。
就是這麼巧合。
只半小時,江州從正常清醒邏輯清晰,眼神清明變人事不知,問不出來了。
后他雖然醒了,卻危在旦夕。
他去船艙,直接定下了距離最近,對江州命最有保障的海口停靠。
不管江州真正要停靠的是哪。
聿白都認為這是京市,是江州的地盤,停哪都沒差別,他自會善后。
在他心里,江州的生命穩穩排在第一位。
他匆匆帶著人上來,推開船艙門。
江州在床上側,襟前是大片跡。
眼睛死死的瞪著他,全都在打著。
而南桑……
聿白皺眉,抬眸看向上面狹小到極點的柜子,沒說什麼。
看著人把江州架起來放在擔架上。
拎起江州的衛星電話塞進口袋跟著出去。
腳步微頓,留在最后,再看一眼柜子,把門反鎖了。
前行人走的極快。
聿白鎖門后,走廊已經沒了影子。
下船時,江州的擔架卻停了,還是在地面。
人遠遠散開。
而江州,手拽著哆嗦被嚇壞的小曾,耳目猙獰極快,似在說什麼。
聿白想走近,被靠邊的人扯開。
“江總說了,不許任何人靠近。”
聿白狠皺眉:“胡鬧,他況很危險,還有,他現在本說不出話。”
“可真的是江總自己說的啊,親口說的。”
聿白掙開他,大踏步朝前,想強行把小曾的扯開,讓江州趕去醫院。
江州卻已經松開了,看向他大口呼吸,示意他俯。
聿白皺眉俯。
江州聲音小到像是氣音,斷斷續續,“三證齊全。你……即刻啟程,去……去配合劉老,抓捕景……深,不論死活。若耽誤一秒,我江州即便死了,你也會被就地槍決。”
江州話說完。
眼球朝上,子微起伏,頭在下,脖頸高抬,噗嗤一聲鮮噴涌而出。
像是顰死的魚一般劇烈掙扎了一瞬,臉被漲到發紫。
他控著青筋遍布的脖子,把眼睛一點點移向之前他和南桑在的窗口。
就算是高燒休克,依舊起伏不斷的口突兀且沒有半點征兆的停下了,儼然沒了氣息。
被濺了一的聿白,大腦白花花一片,呆愣的看著大堆人涌進。
看著急救醫生推著推車來到。
看著眾人把江州架上,看著醫生翻上床,給江州做急救。
眼前突然閃過了年江州的影子。
臉青紫錯,卻能看出眉眼得意又驕傲,背脊直,搖頭晃腦,加上他笑出的燦爛大白牙。
經年許久,聿白都認為年江州真的配得上一段詞——肆意張揚,無拘無畏。
這種人該活的像他的名字般才對,遨游于江海河州,無拘無束,率又自在。
怎會變現在這幅千瘡百孔的模樣。
聿白背脊彎下,手抬起抹了把臉上濺到的,直起大步朝江州走的方向走。
手臂被拽住。
“隊長。”小曾猶豫瞬,還是說了,“江總給您下達了指令,即刻離開京市。不得耽擱半分。您走錯方向了。”
他指向不遠另外一艘船,“您要去的是那。”
聿白定了一秒,啟,“他親口對你說的?”
小曾攥的掌心抬起屈開,“這是江總給我的私人印章,讓我令你即刻離開,否則我……”
若是換一個不是文職的。
因為常年累月訓練,刻在骨子里的服從,會讓他直接強起來,不容反駁,也不會說這麼多。
哪怕對方是自己爹媽也是如此。
但小曾不是,他是文職,接更多的是技派遣,不參與任何行。
還有,他膽子小,并且和一直護著他的聿白相當親近。
小曾說實話,“您快走吧,麻麻監控在這放著呢,如果江總活了,他一定能看見您違抗指令了,到那會他一聲令下,誰也救不了您,死不會,但上軍事法庭免不掉的。”
聿白抬頭看了眼,“你送我去。”
小曾微怔。
“親眼看著我走,也是你任務之一。”
小曾應下了。
聿白在前,巧妙的錯開監控,到死角后將小曾猛的拽到一邊,“江總都對你說了什麼?”
小曾不愿。
聿白低聲說他沒接過任務,一直只是走技派遣,若是沒辦好,必死無疑。
小曾皺眉猶疑,“您不是和我說過,江總的弄死只是掛在邊嗎?他對人命是敬畏的。除非瘋魔腦子不清楚了,清醒狀態下不會人命。哪怕是犯了大錯,犯了他的利益,江家要弄死你,他也會攔著,最多只是為了熄江家火,罵和踹一腳而已,最后甚至可能會因為我傷了,還給我錢呢。”
開船那會,小曾嚇哭了,怕雇傭兵,怕莫名其妙死了,家人不知道他為什麼死,甚至可能死了都不告訴家人。
這些不怕后,怕這份尊貴的江總這麼重傷,江家讓他們陪葬。
這段話是聿白當時安小曾的。
說安,但也是他篤定的事實。
他從沒覺得江州本為惡。
他所做的屠城也好,別的也罷,全都是南桑那個毒婦的原因。
聿白改口,從別的地哄加威。
小曾哪是他對手,在為他好的蠱下說了。
江州被抬出船前,他便下來了,站在旁邊氣,被抬著路過的江州突然拽住他服。
大口大口呼吸的江州出字,讓其余人讓開。
接著在他躬后,攥著他的領子往下,附耳說話。
第一段,說的是南桑。
北部有座山。
因為地質材料復雜不穩定的因素,索道兩個月斷了三次,山路太過陡峭不安全,屢屢有人出現意外,被廢棄封了。
那是早些年第一批打起北邊開發主意的商賈。
算是最開始富起來的人。
他們團隊分析后期市場,鎖定網紅效應。
為了吸引游客,設立當地別人沒有的打卡圣地。
拉這片地大但人的經濟和地產發展,嘗試讓政府愿意松口,構建起和南城的洽談機會,啟北部開發。
興致,斗志昂揚。
第一個定下的打卡圣地,便是刺激又有象征的項目。
在索道終點,靠近孤峰山頂那一大片平地邊角延出去的平臺上,搭建一個玻璃房。
這是早期的高空建筑。
山最怕的就是安全問題。
如果因為這個及人命,項目會被直接停。
玻璃房的質量比現在層出不窮的好了上百倍。
工期也比原定多了一半。
但結果非常好。
監測就算千人齊蹦,也不會有問題,更何況不大,不過三十平米,描畫漂亮點,給人拍照打卡用的。
千人不進去,這邊管理員也不會讓他們。
為了再有保證,小半相的地面分一測再測,同樣是安全的。
建好了,不等再規劃巨大平面山頂其余的地方。
試運行時,索道斷了。
急維修后因為開山日期臨近,山上那片安全的巨大平地沒再做別的項目,保有了原本的山林和野草,還有以前極漂亮的野果子樹,野葡萄和桑葚等,由它們自由野蠻生長。
除此之外,還有一條很漂亮的人工鵝卵石路。
從玻璃房一路到百米之外下山拐彎的地。
代表這個鵝卵石有的地面很安全,是平路。
開山后開放游客。
卻不順利。
上山的路不開放,必走索道。
結果索道在第三天二次斷裂,排幾十游客懸在半空,上了新聞。
上次匆忙檢修,說是工人的問題,這次停下來大檢,才發現是山材料問題。
山材料不一,有的可以嫁接索道,力足夠,有的卻不行。
工之前檢,巧了,到的都是可以的,但可以的卻只有那點地方。
其余大面積不符合要求,還有很多會隨著時間溜走,堅程度變低。
這山砸進了不錢。
上山的路又太難沒有整修,停下掙錢的索道距離破產只是一步之遙。
商賈不甘心,找人瞞下,強工修。
不到五天。
又斷了。
這件事影響太惡劣,上面強,這座山的承建商破產退出,索道停止啟用。
因為為商輕命太難聽,瞞下了,沒上報也沒上新聞。
有些不清楚的背包客在管理員撤走后,以為山下這段路是修過的,自己爬。
卻沒想到,半山腰景點以下的地界,依舊是野生山。
半個月,失蹤八九個。
封山找人。
只剩尸。
影響太大了,整座山被強制封停,不許靠近。
這也是北部開發多年沒人敢打主意,政府也不敢隨意放行的原因之一。
新一任北部掌權者江州覺可惜,帶著勘探人員去了一趟。
和十幾年前一樣。
什麼都沒變化。
玻璃房的安全亦然。
這地依舊沒商業價值,無法達到收支平衡,且風險太高,江州也棄了。
江州的第一段話是讓小曾拿他的私章去調人。
要百分百聽指揮的兩隊二十人。
簽下直屬江州一人的保協議,帶南桑去那座山。
整改玻璃房,扯上電,外面搭建三十平米,隔出單獨的洗手間廚房和大門。
里面鋪上地毯,扯上簾子,床、自空調、書架書等全備齊。
并且留下防工。
其余人退到百米鵝卵石之外的下方三十米,呈包圍狀嚴守。
除卻一天四次送飯和送南桑想要東西的保姆外,不得任何人進出。
除卻保姆,不許人出現在南桑視線范圍,不許人知道存在。也不許南桑見任何人。
對話都不許,二十人,一個都不許。
還代,喜歡吃什麼就給送什麼。
服兩三天就要送五干凈的,被要常換,南桑干凈。
水果零食都要有。
再問想不想養個貓或者狗,給,要什麼都給。
關于這一段,江州囑咐的聲音不大,但非常快且,并且重。
一句又一句補充,像是極其不放心。
南桑是被關起來了,和人群隔離了。
隔離是真的。
關卻不像。
因為那塊地方太大了,許自由行走的地方有近三畝的地界。
只要不往山下走,便不會有被關的覺。
還有,食住行樣樣齊全。
更像是獨一人深居在世外桃林。
悠然自在且無拘無束。
聿白手掌一寸寸的握,眼底漆黑布,他出笑,接著問下一段。
下一段就是聿白了。
他必須走,一刻不停,船上和京市都不得,如果不依,以違令論,上報。
聿白知道江州什麼意思了。
防著他趁他病,傷南桑。
他接著笑,卻笑意不達眼底,“還有嗎?”
有。
江州最后一段停頓好幾秒才說。
如果他沒救過來,死了,帶件他的東西,讓南桑在山上親手給他立個冠墓。
上面刻上——妻桑桑立。
然后……
小曾莫名有點說不出的傷和憾,“送南桑小姐回家。”
小曾嘆氣,“鹽城的家,親手給楊淺和忠叔,代表他向他們致歉,讓他們護南桑小姐后半生平安順遂,若景哥……景先生沒死,千萬別讓他找到的存在。讓南桑小姐無論如何,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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