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深，漆黑如墨。

沒有一亮。

慕以宴什麼也看不見，抓不到。

他想游，游不了；想喊，喊不出。

腔越來越缺氧，就快無法呼吸，掙扎中，他被灌了幾口海水。

像眼淚，又咸又冷，還有徹骨的涼。

“崽崽……過來啊！”是媽媽的聲音。

“兒子，讓爸爸抱抱你，我們去看煙花……”

“來，我們坐小火車。”

“走，去看小丑表演。”

……

爸爸媽媽在對他呼喚，他們的聲音那麼年輕，那麼好聽。

可他看不見他們，也辨別不了聲音的方向。

他不停地掙扎，就是游不起來，冰冷，絕和恐懼同時包圍過來。

“爸爸媽媽，別丟下我！”

他喊著，沒有聲音。

他急得想哭。

忽然，一道電劃破海面──

有進來了。

慕以宴抬頭的瞬間，對上一張青又可的瓜子臉兒。

的，眉目靈，整個人沐浴在七彩的霞里，像一朵含苞放的芍藥。

一白公主，猶似在煙中霧中，笑靨如花。

猶如神。

“哥哥，我有魔法，我能劈開大海。”對他說。

慕以宴：“……”

吹牛。

“你不信？”嘟，好氣。

“不是不信你，是不信海會聽你的！”他看著。

癡癡的看。

真好看，就是有點兒瘦，手腕細得好似一就醉。

“你快走吧！”他勸道。

這麼好看，死了多可惜？當老婆多好。

忽然就傷心起來，又深又亮的狐眸恍如湖里漾著漣漪，“哥哥為什麼就是不信歡歡？”

的淚像珍珠一樣，一顆顆掉進海里，砸進他驚痛的黑眸。

砸得他的心生生的痛起來。

“撲通”一聲，跳進海里，拼命地向他游過來──

“哥哥，我想和你一起去看海！”

“慕以宴，這是ai，是！”

“歡歡想你的時候，你會有應嗎？嘟嘟嘟！你聽到嗎？”

歡歡，歡歡，歡歡……

無數的疊音散落在水里，揮之不去。

他驚恐地出雙手，抱住小小的。

卻笑了，像個小妖，“哥哥好像慘了我呢？”

兩人眼神對上。

他彎腰，抵著的額頭，吻住那顆朝思暮想的小痣，克制的啄吻著，一下一下緩慢試探，然后悸著拉開距離，著氣。

頭重腳輕的紛沓至來。

“薇薇，是你嗎？你是我要找的歡歡嗎？”男人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哭腔。

“哥哥，就是我呀……”吻上他眉心，又退后一點點，吻他耳尖。

他吻上的櫻，像在嘗糖，嗓音沙啞蠱，“乖，再說一遍，我是你的誰？”

生的嗓音輕飄飄傳來，尾音勾著，“是我老公呀～”

微卷的發尾落在他手心，又麻又的那麼真實。

“是我呀……”

“老公～”

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微弱……

好像快沒呼吸了，要死了嗎？

“薇薇──”

“不要死！不要離開我！”

慕以宴心臟一陣劇烈的痛，驀地醒來！

好似魂魄還留在深海里。

無法認清現實與夢境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低下眸，他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心，只有糾纏的掌紋，什麼也沒有。

緩緩睜開眼，刺痛的線令他難以適應。

“阿宴！你終于醒了？”

慕老爺子喜道，站起來湊近，“你覺怎樣？”

陳漾坐在一旁，眉眼含笑，“恭喜你慕以宴，通過一系列評估表明，你可以結束治療了，以后也不會夢游癥困擾，更不會再暈厥，你現在心理非常健康。”

“所以……歡歡是薇薇嗎？”他期冀的看著陳漾問，“那些回憶，我逐漸想起來了。”

陳漾笑得耐人尋味，“回憶太久遠，又你本人潛意識的影響，我只能說，你覺得是，就去找確認吧！”

言下之意：夏喬薇都不要你了，你就自己慢慢回憶吧！

“……”

雖然他還不能百分百確定，怕又是一場夢。

但那兩張小臉已經在他心里完全重合，現實已經無限接近，只差本人親口承認。

夏喬薇就是余歡。

他年時代就喜歡上的生。

可是，現在對容笙也有，甚至比對他還深。

他縱然酸得掉牙、嫉妒得快死掉，但心里并不怪。

畢竟這十年吃了那麼多苦，又是容笙給予一切。

容笙贏得理所當然。

是他忘了，是他活該。

慕以宴剛醒，又想這些，時周有些低氣。

陳漾一走。

他就側過，沒安全的抱了抱被子，看著爺爺布滿紅的眼睛。

似乎這一刻，他才確定自己不是在夢里。

在夢里，和夏喬薇久別重逢了。

在現實，他和夏喬薇破鏡難圓了。

這覺又酸又又痛。

他克制著心的不平靜，聲調充滿害怕與委屈，“爺爺，薇薇呢？”

慕老爺子眸暗下去 ，“恐怕，這會不想見你。”

他撐起，微微揚起眉眼，“會的，我有好消息告訴！”

慕老爺子：“……”

沒有好消息告訴你。

慕以宴興地下床，又一陣暈眩，差點摔在地上。

他才發現力有點不支。

！

就這力，怎麼追老婆？

回去要往死里擼鐵才行！

“阿宴……”是

慕老爺子撐著手杖，神凝重的盯著一臉懵的孫子，目落在他剛拔了置留針頭的手背上。

于心不忍道，“薇薇已經來過……”

“來看我對嗎？”他開心地走到鏡子前，看著鏡子里胡子拉碴的人，嚇了一跳，蹙起眉，“這麼丑？我睡了多久？”

“五天四夜。”

慕以宴一臉不信，“以為參加旅游團呢？還五天四夜。”

“你倒是睡得安穩啊……”

慕老爺子坐到床沿，順著心口，“可苦了小薇薇，媽媽走了，外公也癡呆了。”

慕以宴笑容瞬間凝固，手中的剃須刀掉下去。

老爺子沒忍住緒，紅了眼眶，“昨天除夕來過，告訴我，外公時而清醒時而糊涂，斷斷續續從外公口中了解到，老人家早在一個月前就知道了當替照顧你的事。”

他頓了頓，聲音咽發：

“一個換了心的人，心里藏了這麼大的事，能不出問題嗎？何況他真的以為孫是為了替自己籌錢做手，才吃了那麼多苦……一下子哪接得了啊！”

“薇薇說，很自責，后悔瞞著外公搞替文學，原來外公一點也不怪，反而擔心和你不了……憂思過度，才引發了這個病。”

慕以宴心臟狠狠地震，眼眶漸漸泛紅。

不知為什麼，夏予秋對他講的那番話又在耳邊浮現──

【一方出現后悔，就會想離開；另一方縱有不舍，也必須接現實，最后結束……這是人，無關善惡，只在取舍……】

他找到關機中的手機，開機，點開【小祖宗】對話框。

對話框還停留在那兩個人的表包上。

看著就好，好想哭。

他打了一段字：[對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總是像死了一樣，我真沒用。]

想想，他刪了。

最討厭他說自己沒用。

又編輯：[老婆寶寶，我醒了，好想好想你。]

他想想，又刪了。

現在煩心事那麼多，不會想要一黏人，需要一個能為分擔的人。

他打了又刪，刪了又打，實在不知道哪句才合適。

嗚嗚嗚救命！他真的好笨！

不懂哄人！

慕老爺子見他那張俊臉一會政治一會科學的不斷變換表，實在忍不住提醒，“你好歹先發個表啊！”

“為什麼？”

“看看人家有沒有把你拉黑呀！”

“……”

慕以宴一聽，心里更加兵荒馬。

真的就隨手點了一個表過去。

見沒有紅嘆號彈出來，頓時心中一片，眼中溢出驚奇絢爛的彩，開心的輕笑出聲。

“小祖宗好乖呀！”

夏喬薇正在陪外公看喜洋洋與灰太狼。

老人家忽然清醒過來，看著畫面皺眉，“多大了？還看這麼稚的？我要看六公主！”

“……”

夏喬薇氣笑。

明明是他剛才像兒園中班的小朋友，吵著“喜羊羊，羊羊。”

像個老公主。

小軒好脾氣的哄，“好，我們看著六公主！”

他給外公轉臺到CCTV6。

然后瞥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姐姐，最近哭得太多眼睛都是紅腫的，懨懨的，只剩半條命似的。

“姐，你沒事吧？”

“木有。”

剛剛聽說慕以宴醒了，懸著的心總算定了下來。

打開手機。

“！”睫狠狠一。

慕以宴給發了個什麼表？

死亡微笑？

嘲諷？

分手后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嘲諷？

強烈的恥和憤怒緒在橫沖直撞！

往頭涌。

果斷地把慕以宴給刪了！

然后抱著自己的雙，咬著，忍著哭。

這邊，慕以宴終于想到怎麼哄人了。

他按著住語音鍵，聲音低低的，故意拉長了調子，有點黏膩，像撒似的，“寶寶，我醒了，現在去找你，好不好？”

聽得慕老爺子猛手臂上的皮疙瘩。

狗聽了都豎起狗。

信息發出，立刻彈出紅嘆號❗️

慕以宴傻眼了！

明明剛才都沒有被刪啊？！

嗚嗚嗚……完蛋了，要毀滅了！

他被踢出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