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二日早起, 宮裏的秉筆公公親自登門,將新晉榜首與次首的金花帖子送到府中。
所謂金花帖,是禮部專門為進士科前十名準備的賀帖。以紙署所出的五寸黃花箋做底, 泥以金, 上書考生姓名、名次, 以及當屆的主考座師、狀元之名, 再由宮人送到十人家中。
胤奚和百裏歸月同在謝府, 這兩份榜帖, 自然便送到了謝中丞府中。
胤奚起得早,打底一件白纻圓領禪衫,外罩藕夾袍,迎出前廳。
他接下帖子,又替病中的百裏娘子代接金帖,頷首向秉筆道謝。
秉筆見狀元郎行止如儀,特意往那張姣容俊貌上看了一眼,含笑道賀。
岑山向秉筆送上兩枚圓鼓的荷包,秉筆哎喲一聲, 不敢在謝氏門庭前托大,揀著好聽話說:“長史折煞老奴了不是, 能有幸沾一沾狀元郎的才氣, 便是奴才修來的運道了。郎君一表人才, 將來仕途必定不可限量。”
說到此, 秉筆又提醒了一聲:“狀元郎卻別忘了, 辰正時分要去尚書省錄籍。”
錄籍指的是新科及第的進士們去戶部,由戶部侍郎詢問進士父、祖之諱,至何品、三代從事等等,白紙黑字歸檔。
總歸是份不同, 禮儀流程必不可。胤奚當下應了,岑山堅持將謝銀送上,秉筆公公推拒幾回,方才喜笑開地接了下來。
送走來使,胤奚眼風只在那張殊貴的帖子上掠過一眼,問山伯:“那賞錢的花銷……”
岑山失笑:“郎君在府裏住了這麽久,還這樣多心。給宮裏的打點是家主事先吩咐好的,郎君安心便是。且等著吧,這只是第一批來人,接下來還會有宮裏給狀元的賞賜、各種宴集的請帖……到那時小郎君若還願意搭理仆,再計較賞錢不賞錢的吧。”
這後一句話,自是玩笑了。謝府的一等大管家豈會貪圖一點賞錢,他不過是瞧胤奚爭氣,一飛沖天後又安守本分,不張不狂,心裏頭高興。
這時玄白著手從家主院外過來,看見胤奚就問:“主子尚未起嗎?”
他和允霜如今都不進主院值夜了,上院裏都是衛。
胤奚了下鼻頭,支唔說:“昨晚郎飲多了酒。”
玄白狐疑地審視他,“昨晚你喝得比較多吧?沒耍酒瘋吧?”
岑山微一笑,不等胤奚說話,開口轟人:“去去,沒事幹上馬房喂馬去,你招他,你打得過他嗎?”
“什麽,說我打不過他?”玄白瞪大眼睛,這家裏有主子一個偏心眼就夠難的了,“山伯,到底誰才是你從小看著長大的人?來來,兄弟,咱倆練練。”
胤奚隨便撥開玄白的手,往上院的方向了眼。
昨夜迷燈醉影,尋山訪桃,他便如誤蓬萊的醉生,求聽昆山玉碎凰泣……好似,約間也聽到一聲,但隨即肩膀就被咬了。
衫覆蓋還殘餘著輕,他今個想膩歪卻也沒時間了。
胤奚轉頭對玄白叮囑:“莫吵了郎休息。待起來,轉告我去尚書省錄籍了。”
玄白面古怪。
胤奚神自若地報備完,出了門。
上院正房裏,束夢在落地罩外守著簾角垂遮的床帳。
昨夜三更過,見胤郎君離開主屋,沿畫廊回了東廂,松了口氣,這才敢進那間燈燭盡滅的屋裏服侍,卻見娘子已經落帳歇息了。
不知道的是,胤奚在離開前為家娘子重梳了頭發,侍奉了溫茶,可惜不能為君寬舀水,伺候洗浴,只得彬彬有禮地道聲晚安,退出重帷。
束夢正神游天外,便見那帳幔輕。
束夢忙輕手輕腳地近前,“娘子醒了?熱水備妥了,娘子先飲些蜂水,還是桂棗湯?”
蜂桂圓都是解酒,謝瀾安沒挑起簾子,要了盞龍眼湯潤。
隔紗一道朦朧影,聲音微啞:“備車,車上備些糕點,我路上用。”
·
卯時三刻,胤奚持帖了外宮門,在尚書省的戶部公署外,看見許多在此等候錄籍的同年。
清寒的晨曦落在他無瑕的臉上,諸生見到榜首,自發讓出一條路來。
楚堂和位居榜末倒數的文良玉對視一眼,笑著不敢搶他風頭,放慢腳步與他拉開距離。胤奚向衆人回禮,斂袖自若地走到隊伍前方。
他來之前,站在隊首的是楚清鳶。
昨日回家後,他坐在琴邊一夜未眠,時而撥琴弦,時而回想那聲“青鳶公子”。今朝宮使上門送來金花帖,楚清鳶翻開,只見帖首赫然寫著狀元的大名,心煩意,食難下咽,早早便出門等在宮門外了。
這會兒看見正主,楚清鳶呵出的氣兒都是寒的。
胤奚本沒想開口,見他腳步挪得慢,氣度從容道:“年兄不也不妨。”
楚清鳶讓開,盯著他說:“各人有各人的位置,榜首請往前站,站穩了。”
胤奚笑而不語,站定後十指指尖輕搭,思索王家下一步會如何應對。不多時,部裏的掾屬請諸人。
禮部侍郎著紫紅袍,看了眼排出過道的長隊,對這些天子門生例行公事地道賀。而後坐于案後,濡墨執筆,筆下是一冊空白籍簿,開始詢錄:“進士科甲等頭名,請問尊名?”
如今朝中還不知曉“胤衰奴”這個名字的,寥寥無幾,只是不能無此一問。
胤奚方回答,知事在外道:“中丞大人?”
胤奚立即回過頭。
謝瀾安罩一件黛薄氅進來,直接走到錄籍侍郎的位置,氅底帶起一陣風。
不看別人,指著侍郎手中筆管,勾了下手。
侍郎一愣,連忙起讓坐,又慢半拍地雙手持狼毫遞與謝中丞。
謝瀾安拂氅坐定,轉了圈筆,清冷不含愫的眼波落在胤奚臉上,“名字?”
“謝中丞竟親自來給我等錄籍……”
背後的舉人已經忍不住激地輕聲議起來。胤奚往謝瀾安肩上圍著的銀腋風領子看了眼,流撞擊心跳,穩聲答:“胤衰奴。”
謝瀾安問:“表字。”
“無字……不,有,鸞君。”胤奚走了下神。昨晚他記著郎要上朝,特別留神沒在脖子上落下痕跡——應該沒有吧?
“胤鸞君。”謝瀾安輕輕念了一遍,將胤奚的心刮得起了邊。
“年紀?”
他垂睫看著握筆的修長手指,“符安二十八年生人,年二十二。”
“父名?”
“先考諱上滿下倉。”
“母名?”
案側的侍郎一愣,忍不住低聲提醒:“中丞,錄籍不書母諱。”
謝瀾安轉眸看向他,“今上以孝治天下,為母劬勞,人倫大義,書父不書母,天地也不容。這屆闈考的禮式尚無規,皆是由諸臣博文約禮,共同商議,或者侍郎來談一談高見?”
聲音并不疾厲,侍郎卻下意識避開那雙清凜的眼睛,忙道:“一切聽憑中丞之意。”
胤奚說:“先慈姓柯。”
“祖父名?”
“先祖胤公諱季。”
“祖母名?”
“先祖母張氏。”
“父輩從業?”
“挽郎。”
這兩字一出,廳閣中再度響起低低的訝聲。
很多人見胤奚年紀輕輕,風姿出衆,卻沒料到他出如此之低,連耕讀之家都不是。
胤奚卻早已沒了當年在斯羽園當衆道出來歷的窘迫。
他的目只描摹著謝瀾安,看一筆筆認真地寫下他的生辰年月、親眷姓名,眸浮沉——坊間只有寫合婚庚帖時,才會如此。
心像被太吻中一樣炙熱,有一立刻抱的沖,可惜衆目睽睽,咫尺遙遠。
與胤奚一樣目沒離開過謝瀾安的,是他後的楚清鳶。甲等第二名百裏歸月的籍帖,謝瀾安從家裏寫好帶來了,待錄完,楚清鳶住翻騰的心緒上前一步。
他仍不知自己為何無師自通了琴技、為何腦海中回著謝娘子的聲音……但他確信這一切的反常,一定與有關。
謝瀾安卻在這時撂開了筆,站起。
“接下來便按這個範式詢錄。”回頭向戶部侍郎代一句,便向外走。
不止楚清鳶愣了,其餘心懷期待的進士們都愣了。
片刻後衆人才恍然大悟,原來謝中丞今日只為狀元一人而來。
擺明了就是要擡舉他。
要來,任你幾品都要讓座,要走,衆人也不敢挽留,只能恭敬地道聲恭送。謝瀾安走出戶部署院,已完了事的胤奚後腳跟出來。
他規矩地停在郎六尺開外,輕輕一揖。
從旁人視角看去,是一幅良士答謝貴主知遇之恩的畫面,殊不知胤奚開口問的是:“早膳用了嗎?”
“用過了。”謝瀾安看了看胤奚的臉,“今日起得早。”
“沒睡。”胤奚說。
和那夜從山上回來一樣,輾轉反側。食髓知味,得寸求尺,甜頭是嘗到了兩點,其實愈發不上不下,如果他那樣之後還能睡著,就不是男人了。
“肩膀疼。”他禮貌地尋出個理由。
不遠進士們還排著長隊,謝瀾安乜他,就此打住這個話題。
巍峨的宮殿翚頂在朝中熠熠生輝,其中就有謝瀾安上值的史臺,向朱牆那邊揚了揚下,“向往那裏嗎?”
再有一個來月便過年了,年後吏部會對這批進士銓選授。不說人人都有授任,但前三甲一定會得到前殿試的機會。
胤奚隨著的目看去,沉默須臾:“從前很向往。”
因為裏面有謝瀾安。那年中秋胤奚第一次被帶進皇宮,仰著肅穆的闕高臺,覺得遙不可及,害怕終有一天他連郎的背影都不見了。
而今在其中,發現這九重高天,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不可逾越。
謝瀾安一笑,“且不說那麽遠的,之後你們要去拜謝座主,參謁丞相,還要參觀太學,祭拜孫夫子像……有得你忙了。”
錄完籍的楚清鳶從朱檻邁出來,遠遠的,看見那兩個人面對面說話。
著是雪墨兩,卻融著同一派瀟灑風神,站得并不算近,偏有外人摻不進去的親近。
楚清鳶殘廢的右手作痛。
·
羊腸巷擺了三日流水席,胤家老宅門前炮竹紅紙滿地。
街坊四鄰只要願意,不用隨人,都可以攜老帶上桌吃飯。
左鄰右舍沾了好,有誇胤家郎子出息的,有嘆他阿爹阿娘修了造化的。胤奚說是吃百家飯長大,其實只是在阿娘病故後的幾個月裏生計艱難,後來他不願看別人臉,自力更生學會煮飯,便再沒討過別人家的口糧。
縱使有欠的,在那場大火後,他拼命賺錢將銀子賠給驚的四鄰,也都還清了。
在家門口擺這場席不是為了炫耀,是想著假使爹娘在天有靈,看到兒子長了出息,定會高興吧。
胤奚在老宅裏拈了香,進父母神位前的香爐,敬告道:“爹,娘,孩兒考中了今科榜首。因為孩兒遇到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我如今一所有,皆蒙所賜。請你們在天之靈,多保佑。”
胤奚不知想起什麽,忽然臉紅,著娘親的神牌扭了一下。
“爹娘疼我,什麽名份宗祧的,都不重要,對吧?”他小聲自語,“,那個婿的,我現在還不敢想,只求能長長久久伴在邊……”
他得了宮中的賞賜,有文房一副,宮緞三匹,并一萬錢。折合白銀便是一百兩,除去流水宴和為父母修塋的花費,餘下的家當,全被胤奚買了上好的紫竹料,與一幅明錦扇面。
他手巧,自己削竹題寫,親手給謝瀾安做了一把手玩扇。
這些東西謝府都有,可那不是他的心意。這麽久以來,他都沒給郎送過什麽禮。
扇子送到謝瀾安手裏,謝瀾安掂了掂,若有所思,“沒送過別的東西,嗎?”
胤奚那狀元郎的頭腦一瞬即悟,忍不住抱著郎親了一口,枕在肩上綿綿地問:“這個也算嗎?”
場面上滴水不的人,黏起人來像妖附。謝瀾安揮扇子扇他睫,想了想問:“買了這個,家當就不剩什麽了吧?”
胤奚坐直,很有代家底的自覺,點頭說:“郎收留我。”又問,“這扇子,還能眼?”
謝瀾安當下沒回答,只是這日午食後,玄白抱著自己的腦袋回到後罩房。允霜問他怎麽了。
玄白齜牙咧:“主子我去,拿扇子當當當敲了我七八下,我還以為自己又欠了呢,結果主子說,扇子趁手!”
·
接下來的主司答拜按部就班,進士答謝座主時,荀尤敬欣地著這些俊才,特別提起莫要忘了謝含靈才是首倡策試之人。飲水思源,方是君子之道。
到了參謁丞相時,王翺卻閉戶不出。
想想也是,當初他和謝瀾安打的賭江左皆聞,如今三甲中真有子得中,這位三朝元老是能厚著臉皮賴在丞相之位上呢,還是舍得掛冠賦閑呢?
進退維谷,只能用拖字決了。
謝瀾安卻不容他裝死。隔日,廷尉一道奏折呈到前,是關于洪尚書家眷被害一案有了結果。
那名仵作已經招認,塗改驗卷宗是了大理寺卿的指使。當年的大理寺卿,而今的大理寺卿,也在校事府的審問下指認了老師王翺。
“不止如此,”謝瀾安舉笏進言,“此前赴考學子在上京路上,多個郡縣出現了傷人害命之事。涉案的鄉紳吏緝拿上京,一并嚴審——李大人。”
“啓稟陛下,”廷尉李梟出列,躬道,“這些地方紳勾聯網,捕後含糊其辭。臣領著手下將人分開審問,有的抵死不認,有人仿佛極為懼怕什麽,寧可牆自戕,也不願代實。
“卻有那南梁郡的府尹,不住良心譴責代,阻撓學子上京,是了丞相府詹事鄧沖八千兩紋銀的賄賂,示下他如此作為,現髒銀已獲,還有畫押的證詞。”
大殿上的臣工聽到“不住良心譴責”一句,面各異,心說換“不住大刑伺候”還差不多。
不過到了這節骨眼上,明擺著謝家要和王家秋後算賬了,沒人敢替王翺說。
八千兩銀子,謝瀾安想,家小狀元不過得八十兩賞銀,還花得的,王家家大業大啊。
絕口不提打賭一事,拋出這兩樁實打實的罪證,就足夠讓老丞相喝一壺了。
皇帝果然召王翺前對質。
王翺更不面了,他教王道真上書,自陳重病在府,難以離榻,且校事府行事多屈打招,那畫押供詞當不得真。
可隨即,新科三甲進士楚清鳶突然伏闕上書,揭太學博士魏冉與王氏勾結,在大考前意圖收買他,為王氏效力的幕。
這下子及了皇帝的逆鱗。
陳勍被外戚與世家掣肘多年,盼的就是這一屆寒生上位,清清白白做他的天子門生,無黨無派只有君。清流清流,不清何以流?若是連這些書生都被世家染指,那推行策舉又有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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