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城那個商業綜合項目的棘手程度，梁序遠在京北也略有耳聞。

梁序忍不住替詹挽月發愁：“真不知道挽月怎麼想的，把這麼個燙手山芋接過來，就算升職也不是明智之舉。”

況承止在看梁序和詹挽月的聊天記錄。

梁序苦口婆心跟詹挽月分析了接那個項目的弊端。

詹挽月看完消息后，回復了他兩句話。

[謝謝你，梁序]

[但是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況承止的目落在最后這句“我都知道”上面。

梁序看他沒反應，只一味對著手機屏幕出神，手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

“回魂了。”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況承止收回目：“在聽。”

梁序問他：“你什麼打算？”

“沒有打算。”況承止的視線落回電腦上。

“沒有打算？”梁序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在跟我開玩笑吧？”

況承止的手在辦公桌上堆積的文件和圖紙上面點了點：“事多到忙不完，你覺得我有那個興致嗎？”

“來，你真想做什麼，誰能攔住你。”

梁序再次問：“你真不打算幫挽月？”

況承止篤定道：“不需要。”

梁序微怔。

況承止忽然提起舊事：“之前徐玉泉的事，我從最開始手幫理，我只想幫，不讓到傷害和算計，卻沒有想過需不需要我幫忙，這也是一種自以為是。”

“這個項目不會盲目接手，接手了就代表有自己的安排，我相信有理的能力。”

聽完況承止的話，梁序好一會兒沒開口。

他把手機收回來，嘆了一句：“你這兩年多變化太大了。”

“是我關心則了，你說得對，挽月不是那種只能站在別人后的人。”

況承止“嗯”了一聲。

梁序準備離開辦公室，走了幾步，況承止住他，說：“項目的事，你多問問，萬一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搭把手，但是不要擅自作的主。”

“你和的還在，如果有困難，至不會對你逞強。”

一番叮囑聽得梁序心五味雜陳。

他頓了頓，試著說：“你這麼關心，其實可以試著主聯系……”

況承止只說了一句：“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

“……”

梁序沒轍，嘆著氣走了。

這兩人讓他愁得慌。

詹挽月是Eleanor邊的得力干將，這次空降到PHB分公司也是Eleanor的意思，所以，縱然Cain和Eleanor這對姐弟關系不和是集團員工都知道的事，明面上，也沒人敢怠慢詹挽月。

的職手續辦得很快，人事部給分了一個線明亮的獨立辦公室，跟總裁辦公室在同一層。

詹挽月計劃午休過后去工地現場看看。

項目資料雖然已經爛于心，但實地考察還是很有必要的。

不先把這個項目吃，做到充分了解，后面的工作沒有辦法開展。

不過詹挽月沒想到，午休之前，的辦公室來了一名不速之客——Eleanor的弟弟，Cain。

集團年會的時候，詹挽月跟Cain有過一面之緣。

Cain比Eleanor小五歲，母親是中國人，中澳混的面孔，長得很英俊。

不過詹挽月對Cain觀并不好，除了他風流搞出的花邊新聞，還有就是一種基于直覺的判斷。

Cain總讓詹挽月想起一種——毒蛇。

“Luna，好久不見。”

Cain熱地朝張開雙臂，仿佛他們關系匪淺的摯友。

詹挽月吃不消他這種虛偽又浮夸的問候，退了一步，避開跟Cain接。

“好久不見，Cain。”詹挽月態度淡淡的，只有客氣，沒有什麼緒。

Cain也不尷尬，聳聳肩，放下手，調侃道：“你還是這麼冷淡，Luna，不知道誰才有榮幸有你的熱。”

這種模棱兩可的調話，詹挽月是從來不接的。

公事公辦地問：“你有什麼事？”

Cain笑道：“來歡迎你啊，中午我為你安排了一場接風宴，大賞個臉？”

詹挽月干脆拒絕：“沒有時間，我下午要去工地。”

“嘖，這麼不給面子。”Cain輕呵一聲：“不愧是我姐看重的人，你也夠工作狂的。”

詹挽月輕哂了一聲：“如今這局面，你還能這麼悠哉，我也是很佩服你。”

Cain不介意的冷嘲熱諷，反而笑了：“我當然悠哉，能者多勞嘛，你像救世主一般降臨在分公司，我這個CEO現在穩坐釣魚臺就行，不是嗎？”

這話說的，只差沒指著鼻子罵替Eleanor謀權篡位了。

心里的猜疑是沒辦法通過三言兩語打消的。

何況詹挽月也覺得沒必要打消。

這姐弟早就斗得水火不容了，誰也沒必要突然高風亮節，不爭不搶。

詹挽月佯作沒聽懂Cain的話外之音：“如果你想，我可以滿足你。”

Cain的臉那一個彩紛呈。

“你還有別的事嗎？”詹挽月間接下達逐客令。

Cain神發冷：“Luna，好戲還沒開場就這麼唱高調，擔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詹挽月平靜地回懟：“這是無能之人才需要擔心的事。

Cain臉鐵青離開了詹挽月的辦公室，門被狠狠摔上。

這個靜在公司部八卦時被取了一個名——打響第二次集團斗的第一槍。

午休過后，詹挽月帶著小姜一起前往項目工地。

項目選址位于滬城核心的繁華地段。

工地停工多日，沉默的機械宛如失去生機的巨，孤獨地佇立著，上蒙著厚厚的灰塵。

建筑材料橫七豎八地散落一地，雜無章，在日下顯得愈發破敗。

詹挽月放眼打量整個工地，眼神中出憂慮。

鋼筋隨意放置在天環境，表面已有明顯的銹蝕，這會大大降低鋼筋的強度。

木材與易燃易材料混放，存在嚴重的安全患，一旦發生火災，后果不堪設想。

同時，施工設備停放無序，部分設備零部件缺失，保養記錄不全，這無疑會嚴重影響后續施工效率與質量。

項目經理陪詹挽月在工地走了一圈，態度挑不出錯，但工作熱一點沒有，算事認真地敷衍。

詹挽月本來也不指靠一個項目經理做什麼。

逛了一圈也沒有什麼有用的發現，詹挽月思索片刻，停下來問項目經理：“這個項目的資料室在哪里？”

項目經理忙說：“在那邊，我帶您去。”

詹挽月和小姜跟著項目經理來到了資料室。

資料室里彌漫著一陳舊紙張與灰塵混合的腐舊味道，時間似乎在這里停滯來。

文件堆積如山，有的裝訂松散，有的紙張邊緣卷曲泛黃，由此可見，這里已經很久沒人來打理過了。

詹挽月看了眼項目經理，淡聲道：“你先去忙吧，我們隨便看看。”

項目經理求之不得，但上還是：“好的，詹總您有事吩咐，我就在隔壁辦公室。”

詹挽月已經在翻工程圖紙了，本沒空搭理他。

項目經理樂得清閑，轉走了。

詹挽月一邊仔細查看，一邊跟小姜流自己發現的端倪：“小姜，你看這些圖紙，線條和標注乍一看規整有序，其實經不起細瞧。”

小姜趕忙湊過來，眼睛盯著圖紙，和詹挽月一起認真比對。

過了一會兒，小姜驚訝地輕呼：“詹總，還真有細微偏差！”

詹挽月：“我們先從基礎設計圖手，仔細比對坐標與現場實際位置。”

小姜點頭：“好。”

順著這一疑點，詹挽月慢慢追溯到地質勘探報告。

快速翻閱著報告，眉頭越皺越。

“這報告對地下土壤分層描述模糊不清，關鍵數據嚴重缺失。”

“比如，對于地下水位變化的記錄，僅僅只有簡單的季節概述，完全沒有考慮到近年來城市地下水系因周邊建設項目而發生的改變，這會對基礎工程的穩定產生極大的影響。”

小姜不理解：“這些問題原來的總工程師都沒發現嗎？”

詹挽月冷呵，吐出四個字：“尸位素餐。”

接著，們又開始翻閱施工日志。

詹挽月邊翻邊搖頭，對自己這個職位的前一任的工作態度和專業水平越發不滿。

Cain能靠著這種酒囊飯袋把PHB的國市場打開也是一個奇跡了。

“這些施工記錄斷斷續續，字跡潦草得幾乎難以辨認。”

小姜同樣眉頭鎖，把自己翻到的這一頁日志遞到詹挽月面前：“詹總，您看這里，在澆筑地下室底板時，因為混凝土供應延遲，施工方竟然擅自更改了混凝土配比，然而卻沒有后續的檢驗記錄。”

“變更記錄更是混不堪，部分重要變更缺乏設計單位和監理單位的有效簽字蓋章。”

詹挽月拿起一旁的安全帽：“圖紙拿上，我們再去現場轉一圈。”

小姜：“好。”

走到地基旁邊時，詹挽月對比圖紙看了看，然后緩緩蹲下子。

輕輕拂去表面浮土，仔細觀察地基的紋理與澤。

再用手指輕輕著地基表面，著土壤的質地。

片刻之后，詹挽月對小姜說：“地基邊緣部分土壤與主明顯不同，而且質地較為松散。”

“小姜，去拿專業檢測工過來。”

小姜迅速跑去取來工，兩人一起進行檢測。

檢測結果出來后，小姜的臉已經非常難看了。

“詹總，地基的實度未達到設計要求，這極有可能導致后續的不均勻沉降，對整個建筑的安全構嚴重威脅……”

詹挽月沉默了一會兒，吩咐小姜：“去幾個工人過來。”

小姜照辦。

等工人到了之后，詹挽月拿起一把小錘子，沿著腳手架，作利落地爬上墻。

上的西裝外套沾了灰也毫不在意，工作干練，親力親為，這認真勁兒毫不遜于男人。

幾個工人看傻了眼。

詹挽月用小錘子輕輕敲擊墻面，通過聲音來判斷墻部結構。

當敲到一角落時，聲音空，與周邊清脆的聲響截然不同。

詹挽月立刻在這個地方打上標記，同時對下面的工人喊道：“師傅，麻煩你們小心鑿開這的表面抹灰層。”

工人按照的指示，小心地鑿開抹灰層。

詹挽月看了看部況，出了然的神。

“部磚塊存在部分斷裂的況，砌筑砂漿飽滿度嚴重不足，這墻質量，說它是豆腐渣工程都算夸獎了。”

小姜從實習期就跟著詹挽月參與項目。

詹挽月做事嚴謹心細，經手的項目，從沒有過，也不允許有這種錯誤發生。

小姜一想到這個項目工期滯后六個月都沒查出結果，忍不住扯說一句：“世界真的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

詹挽月未置可否，只說：“讓經理兩個人幫忙，我們把項目資料都搬回去。”

“好。”

夜幕降臨。

詹挽月的辦公室燈火通明。

坐在堆滿資料的桌前，電腦屏幕散發的冷映在專注而疲憊的臉上。

小姜在一旁幫忙整理資料，看著詹挽月熬紅的雙眼，擔憂地說：“挽月姐，這個項目這麼多問題，單靠我們兩個能解決嗎？”

“誰說單靠我們兩個了？”

詹挽月仰頭靠在椅背上，了鼻梁，人略顯疲態，但語氣輕快。

“清算追責是后面的事，當下的重點是先捋清楚問題都有哪些，先解決問題，再解決人，項目停工一天就虧損一天，每天都不是小數目。”

詹挽月重新腰坐直，目堅定地看著小姜：“這兩天咱們加把勁，把白天收集的問題與數據整理圖表，詳細分析各項問題之間的關聯。”

“我有種直覺，我們離最源的問題已經很近了。”

小姜被詹挽月的緒染，到了鼓舞，眼中重新燃起希的火花。

“好！”

“詹總，我相信在你的帶領下，這個項目一定能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