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外的線倒映出素描紙背面的字跡。
況承止翻過來看,一眼認出是詹挽月大學時的筆跡,比現在更娟秀。
「不管是畫畫還是拍照,好像都沒辦法百分百還原我眼中的你,是我技太菜嗎……」
這句話后面畫了一個氣餒趴地的貓貓頭。
況承止看得心一。
他忍不住翻下一頁。
畫的還是他。
這張是正臉,背景在多教室,他正在講臺上做presentation。
背面依然有一行悉的字跡。
「好帥」
后面畫的是一個捂臉害的貓貓頭。
沒緣由的,況承止看得也有些耳發熱。
下一頁,下下一頁……每一頁、每一本,十幾本速寫本里畫的全是他。
每一張背面都有寫字,記錄當時畫完這頁素描的心。
一頁一頁看過,好多場景里的自己,況承止自己都沒有印象。
比如他從食堂門口走過,午后一縷明的剛好打在他的上,被詹挽月捕捉到,親筆畫下來。
「好多生在看你,議論你,但你肯定只覺得吵,以及頭頂的好刺眼」
配圖:戴墨鏡裝酷貓貓頭。
比如測,他悠哉地跟在大隊伍后方,眉眼都著漫不經心,仿佛不是在跑步,而是在散步。
「每次都不認真跑,能讓你的只有最后一百米的沖刺」
配圖,無奈攤手貓貓頭。
比如課間休息,他和班上幾個男生在走廊的休息室煙。
其他人都在吞云吐霧,只有他手里夾著一煙,但沒有點,畫筆勾勒的影讓他顯得有幾分意興闌珊。
「煙癮犯了,但別人遞給你的煙不是你的牌子」
配圖,幸災樂禍貓貓頭,上面還有一個對話框,寫的是貓貓頭的心獨白:不到最好,吸煙有害健康!
……
那些不曾被他自己放在心上的當下,被詹挽月小心翼翼記在了這些本子里。
通過詹挽月的視角來看自己竟然是這麼新奇的。
況承止有種跟平行時空的自己對話的覺。
他邂逅了一份了解。
多達幾百頁的素描速寫。
詹挽月大概是在大一學會畫素描之后,就在用這種形式記錄他。
況承止看這些素描的時候想起了社團的視頻號,還有梁序曾經跟他說過的話。
梁序說詹挽月喜歡他很久了,很努力在藏,但是本藏不住。
所以詹挽月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大一嗎?
契機呢?
上帝好像聽見了他的問題,在最后一本速寫本快翻到底的時候,大發慈悲給了他一個答案。
這是看了幾百張之后,唯一一張分了兩個場景的速寫。
兩個場景都是樓梯口。
都是悉的場景,所以況承止一眼認出左邊的樓梯口是大學教學樓的,右邊的是高中教學樓的。
都是他正在下樓,然后回過頭的畫面。
左邊的沒有笑,神看起來是走著走著突然被人住,回頭的一瞬,目還在找人。
右邊的笑了,上穿著高中的校服,眼神定定著斜前方,笑得恣意,手抬起來,像是沖誰揚了揚。
左邊的場景況承止沒有印象。
右邊的場景卻記憶深刻。
那應該算得上是他和詹挽月第一次單獨并且主跟對方說話。
詹挽月轉學過來的第一次月考,考砸了,要被請家長。
時隔數年再回想,第一個畫面竟是被詹挽月揪的校服。
詹挽月那時才被接回詹家不久,開學之前在詹家,經長輩們互相介紹,他們僅僅打過一次照面。
那次打完照面,他連的名字都沒有記住。
記住名字還是開學后到班上,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他才了然,哦,原來詹挽月。
會挽雕弓如滿月的挽月。
只這樣介紹自己的名字,并不介紹自己的姓氏。
在辦公室那會兒,對詹挽有他本來打算置之不理的。
關系不,他也沒做好人的好。
可是等回過神來,他已經在跟班主任打賭,期末要把詹挽月輔導進年級前50。
跟詹挽月從辦公室出來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瘋了,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
走到樓梯口他就認了。
算了,好人做到底。
再后來,詹挽月在樓梯轉角住他,對他說謝謝。
抿,神鄭重其事。
他余掃到左手指節上的紅印。
是在辦公室聽班主任說要請家長時,張害怕揪揪紅的。
那時他還不完全了解詹挽月在詹家的境,只覺得膽子好小,為這種微不足道的事嚇這樣。
道德也強得不可思議,他的舉手之勞,在看來像是要用命來償還的恩。
說不上為什麼,他心里發堵,覺不是滋味。
他又再一次做了一反常態的事——說了兩句鼓勵的話。
雖然反常,但是在他看來仍然是微不足道的。
可是這份微不足道,好像是詹挽月喜歡他的起點。
因為在這一頁素描紙背后,詹挽月寫道——
「如果這次住你的人還是我,如果你還會對我笑,我會不會再喜歡你一次」
況承止盯著這行字看了很久很久,等抬起頭時,眼睛脹痛且酸,太突突狂跳。
他有些力地靠在車邊,手里的速寫本變得沉甸甸。
況承止呼出一口氣,拿著速寫本的手卻抖得更厲害。
在無人在意的角落,詹挽月喜歡了他好多年。
他腦子閃過許多跟詹挽月相的畫面,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從高中到結婚。
他們相伴了十幾年的,擁有十幾年真真切切的回憶,他們明明相過。
他怎麼可以就這樣把詹挽月弄丟了?
況承止如夢初醒。
他手忙腳地把速寫本全部放回鐵盒。
盒子已經蓋不上了,他索不蓋了,也沒再把鐵盒放回儲箱,而是放到了副駕上。
給汽車補充好玻璃水,況承止蓋好車前蓋和后備箱,上車繼續出發。
他迫切地想盡快見到詹挽月。
他們之間,重見天日的不該只有這些速寫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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