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斂沒有回答。

仲夏的夜里，耳邊只有穿院而過的風聲，搖的那兩棵槐樹沙沙作響。

姜郁在這幾分鐘里設想了無數個死法，但最關鍵的，是一旦腦袋不保，怎麼徹底激怒賀斂，以此把宋家人一起拖下水。

終于，畔傳來窸窣聲，賀斂半蹲下來，聲音仍舊難辨態度。

“呵呵，你猜。”

說完，他長一邁先行進屋。

姜郁抬頭，著他闊鋒冷的背影，迷茫的眨了下眼。

屋里的燈刷刷亮起，賀斂的影消失的很快。

但話被扔在了原地。

“進來。”

姜郁狂捋額頭，把那慌生生住，捧著他的外套跟了進去，環視一圈，發現他在那個水池邊站著，又小步挪到后。

賀斂單手兜，那張英的臉掩在月霧中，姜郁抬頭也看不清。

他修長的手一指沙發。

“坐那兒。”

姜郁立刻照做，背脊板正，手撐膝蓋，把并的死死的，活像一個被老師單獨到辦公室訓話的小學生。

賀斂的目落在水面上，并未回。

“我問什麼，你答什麼。”

“好。”

這是赤的審訊，但比起壁堡刑室的那一套，姜郁還是大松口氣。

月如水，男人雪白的襯衫下擺掖在西里，修長的雙站的散漫，冷不丁回頭，嚇得立刻起脖子。

“什麼時候決定利用我的？”

這口吻和平時一點兒都不像，又冷又，姜郁心頭揪起，生出一莫名其妙的委屈，又暗罵自己這時候突然臭矯什麼。

“葬禮的前一周，聽小合姐說你會來，我才開始籌劃的。”

“所以你做的所有事，都是在勾引我？”

“是。”

“葬禮的前一晚，也是故意進我的客房的？”

“是。”

“我當時覺得不舒服，你做什麼手腳了？”

“在你的房間里有一幅畫，那幅畫的料里被我摻了給種豬催……”

“……夠了。”

賀斂偏著頭，角微。

種豬催噴劑是吧。

和沈津說的一樣。

看來這小騙子是不打算和自己繼續撒謊了。

那就好。

但姜郁卻被這一聲‘夠了’嚇得僵在原地，死死攥著外套布料。

好半晌，賀斂再次突兀開口。

“如果不是我，你也會勾引別人？”

姜郁的眉頭微鼓疑，還以為賀斂會問勾引他做什麼，但轉念一想，他既然已經聽到了一切，自然要問別的。

不過這個問題。

宋家老宅鮮有外客，何況是外地來的，要不是借著姥爺的葬禮，哪里能見到金州的太子爺，至于那些洋城本地的。

誰也不會為了得罪宋家。

“不會。”

見跟個鴕鳥似的，賀斂幽冷的眸子漫出一悄無聲息的笑意，角勾著，但語調控制的很好，還是冷冰冰的。

“為什麼？”

“我見不到別人。”

“……”

什麼玩意兒。

要是能見到就‘會’了？

賀斂挑眉，輕慢的嘖了一聲。

姜郁現在草木皆兵，被這一點響嚇得手心發麻，仔細想了想，又更改了自己剛才的答案。

“可是，就算見了別人，他們也幫不了我，我不會冒這個風險的。”

“他們幫不了你，你就篤定，我會幫你了？”

姜郁咬，借著了一下手心的汗。

“我并不篤定。”

“展開說說。”

“你是金州太子爺，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對于你來說，我只是一個又瘋又傻的累贅，本沒什麼價值。”

“重新說。”

姜郁一頓，很識相的開始進行自我貶低：“我又瘋又傻，不但沒有價值，更什麼都……”

“我指的是前半句。”

“……你是金州太子爺？”

“對，你的價值不重要，重點描述我的價值，我很想聽聽，自己有什麼奇貨可居的，能讓你舍得用清白下注。”

“……”

姜郁腦袋發蒙，只得依言羅列：“你是金州太子爺，還是壁堡工會的總會長，鼎盛集團的CEO，賀家的繼承人……”

說著，聲音漸小。

為什麼有一種同時騙了四個人的覺。

賀斂：“除了這些呢？”

姜郁徹底糊涂了，大膽的仰起頭看他：“還有……什麼？”

“我這個人。”賀斂話音干脆，“請你從里到外，仔細分析。”

姜郁啞然，思索了好半晌才試探開口：“個子很高，外表很帥？”

賀斂的眉頭不自覺的松開。

但姜郁并未捕捉到那細微的變化：“格很心，又對男之事……很好上鉤。”

“……”說的好像他腰帶很松的樣子。

賀斂緩緩站直，往前走了兩步，單手揣兜伏向：“所以，你是在我第二次去老宅的時候，覺得我好釣，才決心下手的是嗎？”

姜郁被迫后退，搖搖頭。

賀斂：“怎麼？”

姜郁深思慮，還是講了實話：“宋家人隨時都會要我的命，我不確定自己能活到什麼時候，所以每次勾引你，都是下了決心的，包括第一次，也包括……后來放火燒木樓。”

賀斂又不說話了。

姜郁的腦袋再次耷拉了下去，像是認命了：“對不起，賀斂，我的確從一開始就在利用你，你要殺要剮，盡請隨便。”

男人腔調輕佻：“就這麼不怕死？”

姜郁有些遲疑。

有一點兒，但不是怕死亡的本質。

但還是點了頭。

說完，兩人陷了冗長的沉默，對面垂溪撲來陣陣的涼，整個人也變得無比張，等待結果的每一秒，都格外的難熬。

不知道什麼時候，賀斂才緩緩開口。

“你覺得，我這段時間對你怎麼樣？”

姜郁疑的掀眼，賀斂掩在月中的臉英俊的不像話，原本深邃的眉眼被暈勾勒的和許多。

姜郁不得不承認：“很好，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媽媽以外，對我最好的人。”

不顧一切的把從老宅帶走，當眼珠子似的護著，他們的集很，但賀斂卻能做到這個地步，本就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

如果賀斂只是養著玩，還好。

但他是真心實意。

姜郁習慣的摳著手指，愧疚更深了。

賀斂打量著，一直下落的角有略微勾起的趨勢：“既然我對你這麼好，你現在還有什麼想說的？”

姜郁的腦袋還垂著，小聲嘀咕。

“能別殺我嗎？我其實還有點兒沒活夠。”

“……”

賀斂站直子，抬起手輕掠眉尾，在看不到的地方把自己給氣笑了。

他就這麼可怕？

翻起臉來，真就不看對方是誰？

當然。

這也是姜郁最篤定的地方。

畢竟他一怒，連親生堂哥都殺了，遑論自己。

賀斂索坐在了旁邊，沉重的軀讓沙發下陷，姜郁下意識的往右邊悄悄挪了幾公分，還把子攏了過來。

賀斂仰靠，煩躁的抖了下。

他沒想到啊。

怎麼被揭穿后就怕這樣？

不就是當著的面過槍，拿過刀，險些一拳貫穿人腹，還把那個西西里殺手的耳朵給割下來，又一口一個讓宋雪妍生不如死嗎？

“……”

理解了。

有可原。

賀斂像是被前段時間為了逗弄的回旋鏢扎中，了一下山，作摻雜著不太明顯的尷尬。

“你是不怕死，但我什麼時候說要殺你了？”

這話聽著像松口了，但姜郁完全沒辦法確定：“可是……你說，你猜。”

賀斂的口吻比某個姓謝的還要無賴。

“你和猜，殺在哪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