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紹銘聽完，滿肚子的話又全都咽了回去，他不甘心的推開兒子，理了理自己的西裝袖子，垂眸啟。

“我這個當老子的，難道還要聽你這個做兒子的？”

賀斂半撐著桌子，泰然的語氣：“那你試試。”

賀紹銘的作一頓，轉頭盯著他。

賀斂的眸平靜如湖。

但他知道。

這小子肯定已經想好對策了。

還不止一個。

恐怕自己要是再敢干涉他的私事，落馬也是短期的事。

賀斂在乎親。

卻不是一個在乎緣的人。

賀紹銘沉默著。

但聯姻是一樁極好的買賣，就這麼放任了，他總歸是不甘心。

“行，你既然想好了，那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賀紹銘要去拉門。

“賀紹銘。”

賀斂突然住了他。

他回頭，猝不及防撞上兒子冷冽的眼眸。

心頭倏地一沉。

果然，什麼心思都瞞不住這個臭小子。

賀斂低語氣，像是最后的警告：“你要是敢派人和姜郁胡說什麼，這就是咱們父子倆見得最后一面。”

賀紹遠索挑明：“可是國安部罰的那麼重，你……”

那可是軍功啊。

軍功！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把名利看的那麼重。”賀斂說，“我為姜郁做過什麼事，過什麼責罰，永遠都不需要知道。”

“因為那是我愿意。”

“與無關。”

賀紹銘渾然一震，抓在門把手上的手遲遲未，屋線昏暗，他拼盡全力的睜著眸子，卻總覺得，有些看不清眼前的兒子。

是賀斂沒錯。

但又總覺得不像。

或許。

是因為他這28年來從未仔細觀察過自己的兒子。

所以也從未察覺。

賀斂也有。

賀紹銘嚨滾兩番。

如今市長之位已經穩如泰山，他不能，也不敢再去冒什麼風險了，只說了一個好，這才下了樓。

他和父母問候了幾句健康況，就帶著許燦如母子匆匆啟程了，惹得老爺子在背后罵罵咧咧，說他是拿架子視察來了。

賀斂雙手揣兜，從樓梯口慢慢悠悠的走下來。

沈津瞧見：“你們爺倆怎麼說的？”

賀斂：“他若安好，便是晴天。”

沈津：“……”

不過這麼多年了，這對父子始終都是這樣，他也是見怪不怪，但看剛才賀家老兩口對小孫子賀政的態度，也苦失笑。

終究是不認。

但門閥世家皆如此。

貌合神離。

賀斂坐進沙發，掏出手機給姜郁打視頻。

被掛斷了。

幾秒后。

[寶貝老婆]我和知意在圖書館，沒辦法接。

[賀]去圖書館干什麼？不是去逛街嗎？

[寶貝老婆]知意非要來的，你有什麼想要買的書嗎？

[賀]有。

[賀]不過現在買胎教繪本是不是太早了？

“……”

姜郁看著手機消息，翻了一個老的大白眼，喝了一口咖啡，拿過剛才選好的畫冊翻看，只是不時的抬頭去。

這圖書館上下三層，建筑空間很大，本尋不到賀知意的人影。

偏偏微信消息還能秒回。

[阿郁]還沒選好？

[金州的賀]到個人，我打個招呼。

賀知意回復完消息，看了一眼周圍的顧客，好在這張臉沒上過新聞，基本沒人認識，便躡手躡腳的走到倒數第二排的書架旁，順著隙看進去。

剛才在街上還不敢認，跟進來后才確定。

那件駝風。

又觀察了一下四周，這才小步調的往里挪。

從頭頂垂落，兩側零落著斑駁的影子，像是穿行在一條神而安寧的小徑，直到盡頭，瞧見正沉浸在閱讀文字中的人。

那人斜靠著最后一排的書架，左手兜，右手著一本全唐詩，雖然被書擋著臉，但仍舊能到那聚會神。

賀知意悄悄出指尖，扶住書邊往下一按。

用氣聲：“謝輕舟——”

那對狷狂的眸子在看到時，先是一驚，后又一，最終輕輕挑起一個細微的弧度，低沉的嗓音過口罩悶悶的傳遞出來。

“巧啊。”

“不巧。”賀知意極小聲的說，“我跟蹤你進來的。”

謝輕舟：“……”

賀知意把書走，揚起臉頰，瞇起眼眸：“說，你來圖書館做什麼？”

謝輕舟將口罩扯到下，有些無語的抿了一下角。

他今早剛和青子把希苒送去拜庭，回來的時候途經上次的4S店，趁著修理后視鏡的空暇來街對面的圖書館討個安靜，僅此而已。

賀知意這個小腦袋瓜一天到晚的在想什麼。

虧今天還打扮的這麼可。

這件灰藍的齊踝小套裝襯得通纖細，配上一頭波浪卷發，和鼻梁上的黑鏡框，再加上妝造點綴的人工雀斑，頗有些古靈怪的既視。

這麼好看的小玩意兒，居然搞跟蹤。

“我來埋炸彈。”但是謝輕舟說。

賀知意噗嗤一笑，意識到自己是在圖書館，又連忙捂住。

謝輕舟也被笑的也忍俊不，出手指關節在頭頂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孩兒癟著抬頭，不等反擊，后的書架突然移起來。

被推著往前走起來。

謝輕舟下意識的出左臂護住。

原來是隔壁在有人作書架上的搖桿。

不到幾秒。

兩人之間的空隙就被到只剩一半。

面對面。

那寡淡的煙草氣瞬間和撲來的甜牛味混合在一起。

謝輕舟又抬起右手，將賀知意頭頂的架子上，那幾本搖搖墜的書推回去，隨后垂下頭，有些為難的低聲：“你挪。”

賀知意將雙臂擋在前，隔著服到他實的膛，忽而聯想到那張出浴的照片，耳有些發燙，一點點的挪著。

謝輕舟移開視線，神經一寸寸的繃。

終于。

和錯開位。

兩人分開的瞬間，賀知意聽到一聲舒氣。

很輕，像幻聽。

但賀知意沒敢再抬頭，而是慌的捋了一下鬢發，才死鴨子的說：“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沒見過黑會讀書，一時好奇。”

謝輕舟很配合的回應：“是，旁邊就有甜品店，你能為了跟蹤我而放棄終生好，我也吃驚。”

賀知意倏地一訕，只覺得臉頰滾燙。

“……既然，既然你要埋炸彈，那你埋吧，我走了。”

謝輕舟細微失笑，卻沒住。

目跟著走。

然后。

又看著突然折返。

“……”

賀知意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再次發出最大的氣聲。

“我嫂子過來找我啦！”

謝輕舟如鯁在。

賀斂一個。

姜郁一個。

這兩口子怎麼回事！

與此同時。

另一道很謹慎的氣聲傳遞過來。

“知意？”

“你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