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拍了拍臉，走向走廊的衛生間。

在盥洗盆了好幾把冷水，才漸漸從仿佛鑽進死胡同般的苦惱中短暫離出來。

盯著不斷流的水柱，雲千不斷地幻想自己走後包廂裏發生的畫面。

賀新哥會順從大家的起哄去吻朱盼嗎？

說他會，他絕對不是會以這種方式占生便宜的人，他是個很紳士很有邊界的人。

可是說他不會，邵賀新對朋友是幾乎沒有脾氣的老好人，不管是什麽要求，稍微勸一勸他都能功的樣子。

而他對朱盼，也并不僅僅只是當朋友看待吧？

此刻邵賀新的溫隨和反而了雲千無法定義他的致命缺點。

又捧了把水澆在臉上。

不要想了，既然已經跑出來，裏面再發生什麽都不要再去關注。

出了洗手間，雲千走到不遠的備餐桌翻開備用的餐單，打算再點個甜品。

翻閱著，這時遠包廂的門忽然被推開，一男一的對話聲在走廊響起。

“邵賀新！邵賀新等會兒我呀，正好我也想醒醒酒。”

雲千聽出朱盼的聲音，呼吸一滯，抱住餐單轉躲在拐角牆邊，聽。

走廊這邊。

邵賀新停住腳步，回頭，實在被磨得沒脾氣：“你還要跟著我去男廁不行？”

朱盼撅，後退兩步靠在牆上，目試探又不滿：“你剛剛為什麽不照著大冒險做？”

“你還想我當著那麽多人……？”邵賀新表難解，擡手順了把額前的碎發，嘆氣：“關系再也不能那麽隨便。”

“那像什麽話？”

“真心話大冒險不玩刺激的就沒意思了不是麽？”朱盼踢了踢靴子，得寸進尺地主進攻：“而且，我沒覺得你占便宜，你怕什麽？”

擡眼，笑意中帶著某種暗示：“邵賀新，我們這種關系到了這個地步，不管發生什麽都是順其自然的。”

“不是嗎？”

雲千聽到這裏，沒忍住悄悄探頭出去看。

這一眼，正好看見朱盼湊到邵賀新面前，踮起腳尖，將送向他——

而他沒躲。

心跳陡然踩空，大腦嗡的一下，半邊子發麻。

不巧後正好有服務生經過，看見抱著菜單在牆角，疑關心：“您好士，請問有什麽需要嗎？”

雲千嚇了一跳，慌間到餐車晃得瓶瓶罐罐當啷作響。

邵賀新及時反應偏了頭，眉頭忽折，過去。

完了！被發現了。

雲千把菜單塞給服務生，像逃命一樣拔跑走。

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很怕在這種時候和邵賀新上。

別讓他發現自己，不要。

不知道該用什麽表去面對這種尷尬場面。

慌忙之中哪有時間去規劃路線，跟無頭蒼蠅似的竄，結果在沖到下一個轉角的時候猝不及防和走出來的人撞了個正著——

對方形高大像堵溫熱的牆，雲千撞得腦門作痛，擡頭，對上邵臨郁的雙眸。

…………

三分鐘以前，他走在前往會所的路上。

并不是給任寬慶祝生日，而是邵賀新給他微信，說自己已經喝了不酒，要是他在附近就過來吃口飯，然後把車開回去。

邵臨對這種富二代湊頭狂歡撒錢的聚會沒興趣，沒說一起吃飯，但答應過來開車。

他走進會所，正打算找邵賀新拿車鑰匙，這時候接到了趙姿的電話。

“關于上次調查您在國外遇襲的背後出資人，好像有了新的頭緒。”

“之前跟您彙報的進度是——因為目前只有一個兇手被捕，信息有限，但是通過這個人的資金往來的通訊記錄來看，確實是國的人。”

“我們排查幹擾信息，通過資金往來的開戶人，電話卡的所屬IP地址，使用人等等確定……”

他握著手機聽對方遲遲不說話，疑：“確定什麽？”

“繼續說。”

趙姿口吻艱難，最後慢慢磨出那個名字。

“是……邵賀新先生。”

“無論是多次和兇手有資金往來的銀行卡，還是多個用于聯絡的電話賬號……都跟邵賀新先生不了關系。”

“雖然很難想象但事實確實是這樣，相關記錄已經轉發到您的郵箱，現在想問您……還要繼續查嗎？”

邵臨相信趙姿和背後調查團隊的能力，基本不會出錯。

就是因為信任他們的能力，才對這個答案難以接，又覺得荒唐至極。

他握著手機，一瞬間想起十年間兄弟倆相的各種畫面。

一開始被接回邵家，沒人待見他，尊敬的表面下是萬般嫌棄。

進了人人豔羨的邵家，卻讓他比前十四年的人生過得還要孤獨殘酷。

唯獨邵賀新。

不管他礙于本多麽難以接近，邵賀新永遠都用笑臉迎他，關心他，和他分自己的喜怒哀樂，跟在他後一口一個哥的著。

這個同母異父，原本應該視他如敵人戒備的弟弟，是整個邵家唯一一個真心對待他的人。

真心嗎？

邵臨對這個詞寫上一個問號。

邵臨掛了電話，垂下冷的雙眼，攥拳頭走向包廂。

邵賀新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想對他手的。

是最近幾年，還是從一開始？

多年的爬滾打早已令他變得無堅不摧。

可親兄弟的背後一刀，準又冷漠地刺穿了邵臨的盔甲。

他什麽都沒有，也什麽都不需要。

邵家的富貴，潑天的權財，他看都懶得看一眼。

明明他什麽都不要了。

怎麽這些人……

邵臨氣得勾出一抹笑。

連活都不許他活著。

滿腔的怒火燒著，邵臨大腦反反複複都是雜不堪的頭緒。

趙姿彙報的調查結果，對邵賀新憤怒，失，疑。對調查的存疑，猜測。

再到對自己做不出決策的自嘲。

這些混作一團像黏糊的爬蟲，一點點啃噬他原本清晰的邏輯思路，霸占他的頭腦，拱火，讓緒化放大到極致。

就在這時，邵臨轉角猛地被個又矮又的人撞上。

邵臨犀利掀眸，對上雲千慌紅的桃花眼。

鷙暴的緒忽然被凝固住。

看見他的瞬間，雲千眼眶裏積攢的委屈一下就掉了出來，淚珠不經醞釀斷了線似的。

邵臨擰眉，“怎麽了？”

掉了兩串眼淚，搖頭，對他咧開角。

強歡笑。

雲千第一次對他笑，是一抹逞強的笑容。

邵臨眼梢微微怔開。

腦子頓時被清空了。

雲千滿眼落寞，問：“你說……他是不是真的喜歡朱盼？”

他聽見遠有腳步聲跟上來，輕挑眼皮，乜見忙追上來邵賀新。

邵賀新看到邵臨時一下頓在原地。

雲千背對著他，在肩寬長的邵臨面前顯得無比小。

落在邵賀新眼裏，儼然像只找到依靠的無助小鳥。

垂在一側的手指了，他張開，卻發現說不出話。

“雲……”

…………

雲千不知道邵賀新就在背後，只覺得見到邵臨以後一直抑的心徹底難以收攏，扯著難看的笑，“你開車了嗎？”

“我要回家，你能捎我一路嗎？”

邵臨垂眸，不留：“別笑了，好醜。”

雲千泛苦，笑得卻更誇張了，“你之前還說我從來不跟你笑，現在笑了你又……”

邵臨擡手，輕飄飄拂過的眼角。

剎那，兩個人的眼神都變了。

一個是雲千，一個是遠的邵賀新。

看到邵賀新瞬間掉了臉子，邵臨心底浮起一縷爽快。

他就知道。

這邵賀新，太能藏。

他對雲千，本就不是上說的那種程度而已。

雲千任由他魯地拭自己的淚痕，聲線微抖，繼續說：“現在你又……”

邵臨假裝不再關注邵賀新，揶揄：“又？”

他穿：“別裝了，越裝越不面。”

雲千被這一句話酸到了神經痛，強撐的假笑徹底坍塌，嗚咽湧起。

擡起雙手試圖遮擋自己難堪又狼狽的模樣，“對不起……”

卻在下一秒被面前的人一把拉過去。

栽進他懷裏時，雲千徹底呆住，連眼淚都忘了掉。

邵臨展雙臂，確實地抱著。

“這麽多委屈。”

他用手掌扣著的腦袋，主權意味昭然。

“還不如換個人喜歡。”

邵臨盯著邵賀新，目冷刺，含著挑釁。

至此，宣告他的掠奪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