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眉眼耷拉著，微微幾分笑，告訴他：“笑話你兩句怎麽了？像你這種渣子生出來的渣子，就老老實實地當老鼠讓人揍讓人罵，聽懂了？”

“就是有人想騎在你頭上拉屎，你也給我忍著，樂樂呵呵把屎往肚子裏咽，明白？”

“別給你老子惹事兒，我沒空管你。”

“後來上學了，沒考全班第一該打，或者考不到多分就要等著他弄死我。”邵臨仰頭，跟開玩笑似的說：“知道我為什麽這麽渾學習還這麽好了吧？”

“比起學不會課本，我更怕死。”

後來他長得越來越高，越來越壯，力氣也越來越大。

他開始試圖反抗濮的專斷和“摧殘”。

結果他的實戰經驗太了，和濮那種從社會底層爬滾打見過真刀真的人來說，只是個會揮拳的臭小子。

十二歲正是叛逆的時候，也正是自尊心最旺盛的時候，臉面和尊嚴比命重要，他對濮的恨抵達巔峰。

那是個暴雨的夜晚，他守著濮從棋牌室裏出來，把紮滿釘子的子砸向對方後背，結果被濮輕松躲開，一轉就擂了他一拳，把他打趴在地上。

暴雨洗刷著被唾罵譏諷的父子倆，試圖沖掉他們上抹不去的骯髒烙印。

邵臨被這一拳打得幾乎不了，腦子嗡嗡作響，這一刻他才知道，以前親爹教訓自己的時候本就沒用力氣。

“太。”濮渾被雨淋，卷趴在額頭上，蹲下，薅住兒子的頭發往上提。

在看到邵臨那神志不清都仍然鋒利惡狠的眼神後，他雙眼一亮，笑得滿意。

濮拍拍他的臉，指著他鼻子，瞇起眼：“小子，有種就弄死你老子。”

然後，他把指著邵臨的食指往上豎起來，比出1的手勢：“你要是有本事把我治服了，你他媽幹什麽都是這個。”

邵臨說完，對著雲千了自己的短發，跟打趣：“知道我為什麽不跟邵賀新似的弄一頭耍帥的發型麽，因為被濮薅著頭發打怕了。”

“後來在村子裏混，天天打架，發現頭發越短越不容易被人抓住。特方便。”

他所說的這些，都是雲千完全沒有過的世界。

宇宙太大，有溫暖白淨的地方，也有渾濁漆黑的地方。

和邵臨就像是站在黑白兩端，都對對方生長的環境陌生又忌憚。

“你不要再嬉皮笑臉了。”雲千嗓音落寞，比他還難過，“一點都不好笑。”

“那時候我是真想弄他，因為他就是欠，一直被他著揍，被罵，被貶低，早就夠了。”

“所以我就使勁鍛煉，豁出臉皮跟鄰居蹭飯，幫人家幹活，讓自己吃得飽飽的，恨不得想一夜過去就比他壯一圈。”邵臨已經看到不遠濮的那塊碑了，眼神暗了暗：“結果沒過兩年，他突然就死了。”

“就跟神經病發作似的，騎著托車愣是把自己撞死在高速山那兒。”

他握了握拳，“長高了，會打架了，但這拳頭也沒地方了。”

雲千走到濮的墓碑前，竟然發現他的墓碑連張照片都沒，“你父親突然去世，你什麽覺？”

“我不服。”他蹲下，把買的貢品一樣樣擺出來，“他可以死，但不能那麽死。”

“把我當垃圾累贅踐踏十四年，就算爛也該爛在我腳底下。”

雲千眼見著他一邊給濮倒酒，一邊說著最惡狠的話，就在這一刻覺得——邵臨對他父親的是五味雜陳的。

濮的不負責導致他寒迫又孤單無依的年，卻也因為濮的打，煉就了他鐵石心腸的核與強壯的，還有混跡社會的技能。

所以當他因為失去父親被親生母親接回邵家之後，面對截然不同，刀劍影都在暗的上流圈，面對那些更加刺人的譏諷和歧視，能做到泰然自若不為所。

哪怕回到邵家，母親邵漫不就讓他跪下挨掌，發瘋的時候撕扯他作踐他，他也能做到毫不在乎地乖乖挨打。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臉面大過天，可他邵臨早就跪慣了，爛狗一條。

比這些更殘酷的東西，他見識太多了。

濮崇尚暴力確實是糟粕的，可會不會正因為他作為超雄綜合征出生，早就知道他的兒子會經歷什麽，才這樣不留面地鍛造他。

這把劍，造斷了，那就是垃圾，可如果鍛了，那將會是最堅不可摧的武。

他用最極端的方式，造就了完的邵臨。

雲千格純善，還是願意相信自己猜測的版本是正確的真相。

站在邵臨後，他蹲著倒酒，高度正好直到的腹部。

雲千彎下腰去，開口嗓音又聽：“邵臨，你已經贏他了。”

邵臨蹲著的肩線有些滯僵，沒說話，接著擺紙錢。

盯著他烏黑刺刺的短發，雙手穿過他短短的發茬，像安大狗一樣。

“不要再挨打啦，不要再傷啦。”

“我保護你。”

邵臨擡手，握住他頭的小手，雖然沒回頭，染上輕松的嗓音卻表現了一切。

“行啊，靠你罩著了，大姐頭。”

…………

給濮掃過墓，雲千跟著邵臨往墓園外面走，對濮的死因到好奇，和他有一言沒一語地聊著。

“照你這麽說，濮先生應該是個很堅強的人，哪怕頹廢混日子也不會想尋死，那他會不會不是自殺，是事故呢？”

邵臨點頭，“我早就懷疑過，但是警察調監控和檢都表明是自殺沒錯。”

“他去世之前有沒有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困難？”雲千詢問：“以前聽爸爸說，有很多做生意的老板因為破産欠債，還不上就自殺了。”

“會不會是因為什麽你不知道的事？”

“這種事就無從查起了，除非找到他死前那頓時間見過的人。”

邵臨停住腳步，抄著兜打量：“說了這麽多你倒也不膽小？”

“又不是牛鬼蛇神的，而且他已經不在了不是嗎？”

笑了一下，“能知道你這麽多事，我開心的。”

“你願意聽就行，不過還有一個事兒我得說清楚。”邵臨低頭，與對視：“超雄不傳，所以我不是。”

雲千使勁點頭，“我知道。”

“超雄患者一般都或者無，這個也不傳。”

他很認真地強調：“我正常得很，甚至比正常指標還……”

頓時捂住他的，臊熱了臉，“你，你突然說這個幹嘛呀。”

邵臨把的手拉下去，補充：“不信我再約個男科檢，驗證一下我的能力。”

“行了！我信，信還不行？你是個超級正常的男人！”雲千紅著臉認可他，聲音都大了不。

這時石階下方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隨後悉的嗓音傳來：“雲千？你怎麽在這兒呢？”

雲千瞪眼，心跳咣當一下，扭頭和拎著貢品的老爸對視，嚇得冷汗都出來了。

兩人維持剛剛打鬧的姿勢，的手腕還被邵臨握著。

就這樣被輝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