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兩父子之所以關機,是因為都在飛機上。
沈開遠出國公干,下午剛走。
沈硯知飛機一落地就收到了消息,立刻趕到醫院。
楊從心命大,心臟驟停還能撿回一命,后直接進了重癥監護室。
午夜,京城的夜空猶如一塊深灰藍的幕布,幽遠、空靈。
聞溪走出醫院大樓,凜冽的西北風迎面而來,刮得臉疼,眼睛疼。
深吸一口氣,然后仰著頭,對著夜空吐出一大片白煙。
這口氣,憋到現在。
沈硯知隨其后,邊走邊解開自己上的外套,走上前,把聞溪整個人裹在外套里。
聞溪立刻被他的溫包圍,抱住他的窄腰,進溫暖的懷里。
沈硯知里面是一件黑高領,質地,聞溪的臉頰靠在他的口,舒舒服服。
他上有許多味道,煙味、灰塵味、消毒水味。
還有一屬于他的獨特的木質沉香味。
淡雅、清冽。
只有得很近才能聞到。
沈硯知用外套裹著,“小溪,謝謝你,還好有你。心臟驟停黃金搶救時間只有4分鐘,等救護車趕過去本來不及,醫生說你的CPR做得非常及時,是你救了我母親一命。”
聞溪如鯁在,可也是因為,夫人才會緒激,才會心臟驟停。
這份謝,承不起。
聞溪沒說話,沈硯知更加憐惜,“嚇壞了吧?走,我們先回家,外面太冷。”
那晚誰都沒有睡好。
聞溪昏昏沉沉一直噩夢。
沈硯知既擔心楊從心,又張聞溪,醒了好幾回。
他總覺聞溪上熱熱的,翻出耳溫槍一量,38度,低燒。
此時窗外的天空已經蒙蒙亮了,沈硯知開了燈,倒了一杯溫水過來。
“聞溪,喝水。”
他把聞溪抱起來,小心翼翼地喂喝水。
“難嗎?”
聞溪眼睛都睜不開來,“不。”
“你在發燒,頭暈嗎?”
“不。”小貓似的聲音,又鉆進被窩里。
沈硯知拉開被子,俯下,手的額頭,又的臉,“昨晚著涼了,如果溫不高起來,問題不大。今天醫院肯定會來很多人,父親不在,我必須在,你自己在家注意著點。”
“嗯……”又是輕輕的一聲,又似乎還沒醒。
沈硯知有點為難,不放心地叮囑,“保溫杯放在床邊,多喝水,實在難打我電話,我一直開機。”
“嗯!”有點煩了。
沈硯知換好服,外面的天又亮了一截,他關了燈,輕聲離開。
聞溪發燒了,一直在睡。
這段日子以來,把自己繃得太,申請牛津和考研同時進行,一刻都不想讓自己停下。
病倒,是遲早。
迷迷糊糊的,又開始做夢,夢里全都是昨晚楊從心憤怒激的畫面。
——“哪怕對沈硯知,你也不是純粹的他,你只是想踩著他改變自己的命運。”
——“為了你,他一次又一次欺騙父母,違背父母,違背家族。”
——“而你只是把他當跳板!”
——“聞溪,我對你太失了。”
——“只能你走……”
清晰又模糊,混又慌張。
忽然,楊從心倒了下去。
“夫人!”聞溪尖一聲,驚坐起來。
周圍空的,沒有人。
原來是做夢。
聞溪呼出一大口氣,又覺得頭昏眼花,重新躺下。
對沈硯知的確實不純粹,因為在一起的這段時間里,一直在想著如何離開他。
夫人有一點說得沒錯,是不甘命運。
可靠自己努力往上爬,有什麼錯?
唯一錯的,大概就是和沈硯知在一起。
我試圖追趕過你,但山鳥與魚,終究是不同路。
——
楊從心突發疾病,沈開遠不在國,能挑大梁的只有沈硯知。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沈硯知雖然公開宣布謝絕探訪,但擋不住別人致電關心。
下午三點,監護室傳來好消息,楊從心恢復意識,想見家人。
沈硯知穿上隔離進去探。
“母親,”他輕輕握住楊從心的手,“我是誰?認識我嗎?”
楊從心蒼白的慢慢翕,發出緩慢的一聲,“硯……知……”
聲音很低,沈硯知一下紅了眼眶,“誒。”
“開遠……”
“醫生說您沒問題,父親會盡快回國,他很記掛你,讓我向您說聲抱歉。”
楊從心眼角落一道熱淚,“讓他……安心工作……不用擔心……我……”
沈硯知點點頭,他的父母相相守了半輩子,父親在外為大家,母親在護小家,誰都離不開誰,母親病危,父親卻趕不回,必定焦心。
“好,我會轉告他,您也安心。”
旁邊的高級看護輕聲提醒一句,“夫人別激,您不太穩定。”
楊從心眼睛閉了會兒,調整緒。
沈硯知不說話,靜靜地看了一會兒。
印象中母親一直都是高貴優雅的形象,致、面、年輕。
不,不年輕了,眼角的細紋也是一道又一道。
沈硯知這一刻才發現,母親老了許多,不但有皺紋,還有白發。
楊從心再次睜開眼,拉著兒子的手,緩慢而又清晰地說:“硯知,你該家了……我們活一天一天,有生之年,只希看到你有個好歸宿。”
“你別讓我們……死不瞑目……”
沈硯知心中沉重而又鈍痛,他明白母親想說什麼,他故作輕松道:“那你趕好起來,好好挑一個。”
“不能是……聞……溪……”
“……”沈硯知面一僵,差一點掛臉。
“答應我。”
看著母親艱難而又固執的樣子,沈硯知用力咬了咬后槽牙,終究是順了的意思,“你安心養病,好了,都聽您的。”
“不能再……騙我……”
“好。”
畢竟還是重危,不能說太久,沈硯知步履沉重地走出監護室,可腦海里一直在反復想著母親的話。
不能再騙我?
再?
他如墨的雙眸愈發深邃。
母親不會隨隨便便說這句話,突然找去萬柳就很奇怪。
房子他辦得極為,不刻意查查不到。
母親如何知道?
誰提醒或告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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