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初刻。

昌寧坊。

馬車一路轔轔而行，馬蹄聲噠噠，襯得周遭街道更加安靜。

車窗半掩著，夜風拂來，帷裳輕飄。

不經意抬眸間，孟筠枝看到不遠匾額上那“顧府”兩個字。

顧府和孟府一樣，都在昌寧坊。

倒算是真的順路了。

側過頭看著顧凜忱，“顧大人，是不是該回府了？”

顧凜忱靠著馬車車廂壁，并未睜眼，像是在閉目養神。

聽到的話，原本只是虛虛握著手的那只大掌用了些力氣，握。

“送你回去。”

孟筠枝，“你不會真想要翻墻吧？”

這語氣，似乎是真擔心前腳府，他后腳就跟著翻了墻頭。

顧凜忱不爽地應了句，“放心，不翻。”

今夜不翻而已。

聞言，孟筠枝稍稍放心了些。

不多時，馬車停下。

香巧在外頭敲了敲車門框，小聲道，“小姐，到了。”

顧凜忱終是睜眼，止住意起的作。

“怎麼了？”

轉過，疑地看著他。

顧凜忱將放在一旁的披風給披上，“外頭涼。”

孟筠枝笑，“其實不披也沒關系的。”

從下了馬車到府，攏共也才幾步路。

他看著的眼睛，倏地想起一件事。

“之前天云山秋狩，為何沒有披我給你的那件披風？”

“太招搖了，”孟筠枝了擺，應得有些無奈。

那件披風和他自己的有六七相似，帝后和滿朝文武都在，若真是披了，必然會被發現。

“行。”

這個理由，顧凜忱再不爽，也只能接。

他抬手的臉頰，“姎姎這話倒是提醒我了，請圣上賜婚一事，是該加快些。”

孟筠枝：......

怎麼話題如此跳躍。

兀自紅了耳朵，心跳都沒來由跟著加快。

回被他握住的手，拎著擺下了馬車，頭也不回地直接進了孟府。

夜深寒重，馬車停在寬敞無人的街道之上。

車廂里，男人一瞬不瞬地看著離去的背影。

直至孟府大門關上，他這才道，“回府。”

“是。”

***

初冬尚有暖，亦有喜事相添。

黎束和溫婉婉的婚期最終定在了今年年底。

“請期”一過，關于婚事當天的各項事宜就都得準備起來。

溫婉婉最近這段時間都沒有出門，學習各種婚后為人妻的規矩。

不過今日林窈差人來請，便放下正在做的事，來醉香居赴約。

林窈訂的房間依舊在三樓。

三人有段時間未見，林窈今日帶來了最近桃李閣新出的胭脂和香膏。

孟筠枝來得最晚，一包廂門，便嗅到空氣中淡淡的香味。

“筠枝，快來。”

林窈同招手，孟筠枝落坐，三人有說有笑。

一個多時辰之后，包廂門打開，三人前后腳出門。

醉香居裝潢典雅大氣，每一層樓廊道之中亦擺放了些許綠植。

幾人正要拐過拐角，便聽得另一頭傳來一道聲音。

“黎束，你對溫家小娘子可真好，來這醉香居都還記得給帶糕點。”

黎束聲音愉悅，可說出的話落在后邊這三位姑娘耳中，卻不那麼中聽。

他道，“婚事就定在明年開春，即便現在還未同我婚，那也是我未過門的夫人。”

“我對我夫人好，有何不可？”

男人對媳婦兒好，天經地義。

“啊？”與他說話那人詫異，“你在天云山請旨賜婚，我們都以為你是對溫家小娘子用至深呢。”

黎束這人雖然不流連煙柳之地，但跑馬逗鳥、不務正業的事可沒干。

這樣心的人，突然當著文武百的面在圣上跟前請求賜婚，他們平日里玩兒得好的幾個公子哥兒，都以為他對溫家小娘子得深沉。

不然怎可能主請旨？

聞言，黎束手臂支起，給了他一肘，笑罵，“我只是對我媳婦兒好。”

無論他媳婦兒是誰。

黎博簡對他母親不好，他厭惡極了這樣的人，所以，他不可能對溫婉婉不好。

他們一邊說一邊下樓梯，聲音逐漸遠去。

徒留三個姑娘在拐角后頭，面各異。

林窈最先反應過來，擼起袖子就想去揍人。

溫婉婉急忙攔住，“郡主，不必去。”

林窈實在氣不過，“他黎束欺人太甚！”

“婉婉，你沒事吧？”

孟筠枝擔憂地看向溫婉婉。

溫婉婉緩緩勾一笑，搖頭，“我沒事。”

孟筠枝在心底幽幽嘆了一聲，將想要說出口的話又了回去。

溫婉婉和黎束的婚事因何而，中間經歷了什麼，們是最清楚的。

嫁給黎束，于溫婉婉而言，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們不知溫婉婉心中對黎束是否有男意，可親耳聽到這些話，想必心里舒服不到哪里去。

孟筠枝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和顧凜忱。

他們與溫婉婉和黎束，尚有不同。

左右兩人已經生出了旁的羈絆，婚是對彼此最好的選擇，并非是無奈之下做出的決定。

心自然也要豁達些。

“就知道他狗里吐不出象牙來！”

林窈還是憤憤不平，“婉婉你放心，婚之后他若是敢對你不好，我一定打得他滿地找牙！”

聞言，溫婉婉抿著笑出聲，應了聲，“好，我一定記得。”

面上未有任何異樣，攜著孟筠枝和林窈下了樓梯。

黎束一行人已經離開。

溫婉婉和孟筠枝、林窈道別后，在明霞的攙扶下，彎腰踩上馬凳。

只是在推門車廂之前，下意識回向黎束離開的方向。

男人拎著糕點已經走遠，形窄瘦，格外好認。

但落在溫婉婉眼中，也只剩一個不甚清晰的背影。

明霞見出神，小聲道，“小姐...”

溫婉婉收回視線，強下心頭那若有似無的失落，了車廂。

黎束愿意在出爾反爾之時仍舊沒有芥地同意的請求，這已經足夠好了。

他矜傲不羈，可卻為人坦善良，有時上不饒人，可行上卻會為考慮。

這已經足夠好了。

只是不喜歡罷了。

沒關系的。

與之前被溫亭才迫、無法自己做決定的境地相比，現下已經很好了。

反正對他也沒什麼男之。

但以后會對他好的。

黎束是個好人，這便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