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不過來嗎？”

話音墜地，房中倏地陷安靜之中。

春雯卻是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拿著藥瓶起，來到敕奕后。

“春雯姑娘...”

春雯一把按住他沒傷的那半邊肩膀，“坐好。”

兩人都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子，今日這般猶豫，在敕奕十幾年的人生之中，已算是首次。

見春雯語氣堅決，他終是不再糾結，背過，將傷了的后背給，“多謝。”

“謝什麼？你也幫過我，這禮尚往來。”

春雯垂眸，目落在他的傷患，見他自己手解了腰封，馬上要將服下來時，制止道，“等一下。”

“怎麼？”

敕奕看，但春雯沒有回答，而是起將暖榻另一邊的水盆拿了過來。

“干了的和服凝在一起，粘連在皮上了，”作利落地用溫水打巾，擰到微干，一點點幫他拭傷周圍的污。

背上輕的襲來，敕奕抿了，肩背得筆直。

春雯低著頭，神認真地為他理傷口。

房間里再度安靜下來。

安靜到...敕奕能聽到的呼吸聲。

習武之人本就五敏銳，他甚至還能到的呼吸隔著噴灑在他肩背上。

敕奕脊背得更直了。

原本搭在上的手不自然地垂落在邊，暗自使力揪服邊角。

后突然傳來一道輕緩的聲音，“把服了。”

“啊？”

同時響起的，還有輕微的“呲啦”一聲，被他揪住的服邊角直接被扯破了。

春雯：？？？

“很痛嗎？”

“不是，”敕奕低下頭，故作鎮定地直接拽開服。

作有些暴。

他眉心擰了下，是扯到后肩的傷口了。

春雯按住他，“你很急嗎？”

服出像是要打人的氣勢。

“沒有，不急...”

春雯眼神怪異地掃他一眼，這才繼續低頭，視線重新落在他的背上。

壯的后背理紋路清晰，結實、且壑分明。

幾瞬后，問了個問題，“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

春雯點了點頭。

比還要小一歲。

但看這肩上深一道淺一道的傷疤，想來面前這年人生的前十九年，也并不輕松。

春雯是過過苦日子的人，心中便也對這樣的人多了幾分同。

沒再開口，敕奕卻敏銳地察覺到的意思。

他道，“這些傷，其實沒什麼。”

“我是個孤兒，是顧老將軍把我撿回去，和顧大人一起長大。”

他從小就明白，人要活下來，就要變得有價值。

更何況，顧老將軍和顧大人對他很好。

他只有讓自己變得更強，才有資格配得上這份好。

這些傷算得了什麼。

死不了，能護在顧大人邊，就已經很好了。

春雯聽懂他的意思。

指尖在他背上，提醒道，“那你也得惜命，才能一直保護顧大人。”

敕奕眸閃了閃，靜默片刻，低低應了句，“嗯。”

他的服了下來，與布料粘連的漬也已經理干凈，出來的傷口皮外翻，看著有些可怖。

“傷口有些深，忍一下。”

以前在紅袖樓時，傷對于春雯來說是家常便飯，理起這些來也算是得心應手。

金瘡藥是之前張大夫給的，用了一瓶，這一瓶還是新的。

打開蓋子，小心地將藥倒了上去。

刺痛襲來，敕奕劍眉微蹙，卻是一聲不吭。

盡管屋子里燃了炭火，但在這樣凜冽的寒冬里，他卻忍得出了汗。

上過藥，春雯又扯了白布條，想要將他的傷患包起來。

直至在他后舉起手，才反應過來，這包扎的作，有些曖昧。

想要包得好，布條必然要繞過他的，這樣一來，倒像是在抱著他。

但隨即又想，一個弟弟而已，自己對他又沒有什麼想法。

幫朋友理傷口，人之常。

這般想著，便繼續作。

然而僅是這一瞬的猶豫，敕奕已經察覺到。

他接過手里的布條，“我來吧。”

“嗯，”春雯應聲松了手，卻是沒有挪位置，仍保持著跪坐在他后的姿勢。

但敕奕看不到自己背后的傷，要纏好布條確實不易。

看著他擺弄了幾下，仍是未能將布條覆住傷患，直接道，“還是我來吧。”

話落，也沒等他應，抓著布條直接繞過他的。

“手抬一下。”

“...哦。”

靠過來，服布料過他的脊背，雙手從他前繞過。

肩上是子呼吸時噴灑過來的氣息，輕輕淺淺，帶著淡淡清香。

前，是的手。

白凈，但因為以前在紅袖樓時常干活，帶著很薄的繭。

敕奕理繃，整個人僵直，呼吸都變得不順暢。

但春雯作自然，未有半分逾越。

不自在的，好像只有他一個人。

“好了。”

收回手，輕聲道。

敕奕這才回神。

他今夜有太多次走神。

春雯站在一旁收拾東西，聽到他說，“多謝。”

停下作，抬頭看著他笑，“謝什麼，我們不算是朋友嗎？”

敕奕耳子一紅，僵地點頭，“...算。”

“既然是朋友，你幫我，我幫你，再正常不過。”

拉過他的手，將藥瓶放到他掌心里，“這藥給你，兩天換一次。”

“好。”

春雯想了想，又道，“你自己住？可有人幫你上藥？”

敕奕腦海中浮現子昕隔三差五拎著燒和酒壇子來找自己的場景，亦想起顧府之中那些以兄弟相稱的侍衛...

他默了默，搖頭，“我自己住。”

春雯未察覺任何異樣，道，“那你找不到人幫你換藥時，可以來醉香居找我，我幫你。”

“好。”

敕奕一一應下，將下的服又穿了回去。

春雯將適才原本要端給孟筠枝湯盅端了過來，“這湯給你。”

蓋子打開，一微苦甘香的藥膳味飄出。

“這不是你要給孟小姐的？”

“你喝也可以的，這湯男都能喝，”春雯笑，“正好你傷了正是需要補一補的時候。”

敕奕盯著那湯盅看了會兒，終是抬手接過，直接飲盡。

這湯放了有一會兒，溫度適宜，味道也是極好的。

“好喝嗎？”春雯樂呵呵問他。

“嗯，”敕奕點頭，正要再說什麼。

外頭傳來敲門的聲音，春雯揚聲問，“誰？”

是醉香居的伙計，“春雯姑娘，劉掌柜讓我將賬本拿給你。”

“進來吧，放外邊桌上。”

“是，”伙計推門，將賬本放在外間的桌子上。

一珠簾之隔，人影晃。

他下意識抬頭去，就看到春雯姑娘房中居然藏了個男人！

是個帥男人！

還是個正在穿服的帥男人！

伙計眼珠子都瞪圓了，呆住沒。

敕奕手上作微頓，抬眸間，冷似寒霜的眸直直過來。

伙計霎時。

春雯掀了珠簾走出來，看了眼板著臉的敕奕，又看了眼勉強依靠柱子站著的伙計，低了聲故作恐嚇，“他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你千萬不能說你在這兒看到他...”

“不然，”做了個抹脖的作，“小命難保。”

伙計嚇得冷汗直流，“我絕對不說，絕對不說...”

話落，直接連滾帶爬地跑出去。

春雯看著他的背影，笑出聲。

“為何不解釋？”

敕奕穿好服，從里邊出來。

春雯反問，“解釋什麼？你這一，解釋得清楚嗎？”

況且解釋起來太麻煩了。

這個方法比較好，一勞永逸。

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放心，他不會說的。”

這醉香居里的每個人都是孟筠枝和張大夫親自挑的，不會出錯。

既然都這樣說了，敕奕便也不再多言。

他將藥瓶收好，朝拱手行禮，“今日，多謝春雯姑娘。”

“不必客氣，”頓了頓，春雯又道，“大堂的客人還未走完，你要不等會兒再離開？”

“不用，”敕奕走到窗邊，抬手打開窗戶，回朝微微頷首，之后足尖一點，直接掠著窗沿，飛了出去。

春雯眨了眨眼，來到窗邊往外。

哪里還有敕奕的影。

抿著笑開，隨手將窗戶關好，嘟囔了句，“這飛得還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