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 106 章
次日一早, 裴識又約了褚家兄弟踏雪賞梅,將對方的“幌子”功能發揮到極致。
褚恒的兄長褚健簡直寵若驚,畢竟裴識高中探花,而他那時名落孫山, 兩人并無深, 自從京城一別, 更是連書信來往都是沒有過的,沒想到探花郎還記得他這號人, 甚至親自來金陵尋他。
褚家長輩聽聞這件事, 立刻請裴識到家中喝茶, 裴識幹脆在金陵多待了五日才回盛京。
幾家見過探花郎的姑娘們一聽他人已經走了,一個個都失至極。
蘇棠跑來悄悄對沈稚道:“表姐還不知道吧,那褚恒的妹妹褚瑩還給探花郎繡了荷包, 結果人家沒要, 又央求爹將人留下來,被爹娘訓斥了好一通, 都被罰跪祠堂了。”
沈稚默默嘆口氣, 這人真是……走到哪都能碎一地心。
想起當初簪花游街的時候,鶴鳴樓下還有姑娘為他大打出手,沈稚到現在都覺得好笑。
蘇棠捂說道:“四姐姐對那通判之子原本還滿意的, 只是見過探花郎之後, 似乎就不大可意了, 也想找探花郎那個長相的,二叔母今早還說了……”
蘇棠最好打聽這些,有什麽都往跟前說, 半日的功夫,沈稚對金陵這幾家盤錯節的關系都理清楚了不, 尤其是誰慕誰,誰和誰又因為種種原因錯過,都聽得津津有味。
然而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表姐,你還記不記得羨園那個,一直走在褚恒後,穿石青印花圓領袍的公子?”
沈稚回想了一下,似乎確有這號人,不過長相沒留意,“他怎麽了?”
“他何淵,是個秀才,”蘇棠小聲道,“我聽說,他正在說服他母親,想來咱們府上求娶你呢。”
沈稚嚇得手一抖,手裏的撥浪鼓咚咚鏘鏘落在地,搖床上還在睡夢中的年年聽到靜,驚得小軀一震,把自己嚇哭了。
沈稚忙跑過去拍的肩膀安,結果小丫頭皺著臉,哭得滿臉通紅,怎麽都哄不好,沈稚只能將人抱了起來。
年年趴到娘親的肩膀上,這才慢慢止了哭。娘親香香的,又揪著襟不撒手,往上蹭。
沈稚見好了,才要將人放下來,小丫頭立刻像是啓了某開關,扯著嗓子大哭起來。
沈稚沒辦法,只能抱著繼續哄。
蘇棠沒想到這母倆反應這麽大。
等娘聽到靜過來,把年年抱去耳房喂,蘇棠才繼續說道:“他家裏原本好的,父親是舉人,只是去得早,他母親也一心盯著他讀書,省吃儉用供著他進白鹿書院。”
沈夫人從外面進來,聽到這話若有所思,又多問了幾句,年齡幾何,如何雲雲。
沈稚坐在榻上給年年小裳,兩耳不聞窗外事。
蘇棠走後,沈夫人也坐到榻上來,幫分析:“這孩子聽上去不錯,模樣中上,又有功名在,倒可以觀觀。”
“雖遠不及裴家二郎,可以咱們如今的境況,你若不給昭長公主當兒媳,還能如從前那般疼你,可若是帶著年年嫁到他們家,任誰也不會樂見的。”
“何況這裴二是的寶貝疙瘩,是被寄予厚的。阿娘不是不想撮合你們,阿娘從前也是最欣賞他的,若沒有後來這些事,他就是阿娘心裏最好的婿人選。綰綰,你能明白嗎?”
“這若是裴家大郎願意,這門親事說不準還能……”
沈稚聽著不對勁,哭笑不得道:“怎麽又扯上……扯上大哥哥了?”
沈夫人道:“他兄弟三人的親事遲遲不定,長公主心裏著急著呢,尤其家大郎心思深沉,誰也不知他如何想的,他不定下來,又耽誤後面兩個,長公主現在對他的要求已經放得很低了,只要哪家姑娘能讓他點頭,長公主無有不應的。從前他不是也想娶你嗎?還查出了暗中害你的真兇,不知如今對你還有沒有想法……”
沈稚搖搖頭,堅定道:“不管有沒有,我都是絕不會嫁到定國公府的。”
沈夫人立刻道:“那就在金陵找個知知底,家風清正又有上進心的。”
沈稚還要再開口,沈夫人打斷:“莫要急著拒絕阿娘,你還小,別整天把自己關在屋,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世上男人千千萬,好不好,先看看再說。”
沈稚沒想到生了娃還逃不開催婚,“過幾日,我還是搬回喜福巷吧。”
“你啊!”沈夫人雙眉擰,又嘆了口氣,“下個月,阿娘就要啓程回京了。”
沈稚張了張口:“這麽快?”
沈夫人看了眼屋外,阿妤和七姑娘正在秋千,“我出來好一陣子了,即便下個月出發,也要四五月才能到京城,一來一回轉眼就是一年,再不帶阿妤回去,爹娘定要怨我了。你又不願意跟我走,一個人待在這裏,阿娘怎麽能放心?要我說,你就幹脆住在蘇府,你外祖父家大業大,不怕多你一張。”
沈稚思前想後,還是覺得太過招搖,在這裏待得越久,知道蘇府多個表姑娘的人就會越來越多,萬一哪天傳到那人耳中,後果不堪設想。
下半晌,沈稚正陪年年在榻上玩,前院傳來靜,說何淵的母親上門,請沈夫人過去一敘。
沈稚目瞪口呆,朝沈夫人使勁搖頭。
沈夫人過去拍的肩膀,“放心,我先過去瞧瞧,你還能不信阿娘嗎?也不是什麽人都能當我婿的。”
沈稚嘆口氣,心想還是早日回喜福巷才好,否則這些事源源不斷,阿娘不看出嫁,恐不會罷休。
前廳,大夫人溫氏正在會客。
如今執掌中饋,府上大小事宜一應從手裏過,見沈夫人過來,忙將人引進來。
何夫人也緩緩起,朝沈夫人屈見了一禮。
沈夫人只微微頷首回禮,是朝廷正二品的命婦,除去拜見皇帝嬪妃公主需要行禮,這世上也沒幾人能的禮。
可何夫人心裏卻不大舒服,但礙于對方高低有個誥命,還是忍下了這口氣。
沈夫人上下打量一眼這何夫人,一秋香立領對襟長衫,刺繡是蘇繡,不過料有些舊了,繡樣也是幾年前流行的樣式,正應了蘇棠那句“家裏原本好的”。
只不過頭昂得高,腰得直,不像來求親,倒像是來挑釁的。
沈夫人心裏便有了底。
溫氏簡單介紹了兩句,何夫人一聽這沈夫人果然是尚書夫人,難怪兒子非磨著上門求娶一個二嫁帶之,便笑道:“先前淵兒本是陪那褚家公子相看,誰曾想竟對令千金一見傾心,只是不知,令千金如今可有再談婚嫁的打算?”
一個“再”字咬得微重,明顯刻意強調沈稚如今是二嫁。
此話一出,連溫氏都皺起了眉頭,本以為這何夫人上門,只是先做做客,順便探聽口風來的,沒想到直接談婚論嫁了。
這一無人,二來今日不過帶了兩樣補品,遠遠達不到納禮的程度,如此實在是太過輕慢了。
沈夫人啜了口茶,微笑道:“如今一無婆母管束,二無妯娌矛盾,有我與父親在這,還無人敢閑言碎語,欺到頭上來,如今倒也樂得自在,不著急談婚論嫁。待來日有了想法,我們再作打算也不遲。”
何夫人微微黑了臉,心裏嗤之以鼻,一個二嫁還端起了架子。
了背脊,滿臉的驕傲:“我們淵兒如今已有秀才功名,正打算參加今年的秋闈。獲取舉人資格雖非探囊取,但他這個年紀,能下場歷練的都在數,表姑娘嫁過來,將來可就是太太,比嫁給商戶之流,要好上百倍千倍不止。”
沈夫人慢悠悠地一笑:“這個年紀的秀才是不錯,畢竟像父親那般二十歲就中進士的屈指可數,似外祖這般二十幾歲的狀元更是麟角了。”
何夫人的臉一黑再黑,幹脆直言道:“表姑娘的家世自然是萬裏挑一,若放在從前,皇子王孫也嫁得,只可惜……前頭那個沒了,還帶著個兒,便是一般的讀書人家,也不會考慮這樣的……”
溫氏直接站了起來,“何夫人慎言!”
沈夫人慢條斯理地擱下手中茶盞,“考不考慮,用不著何夫人費心。如若何夫人上門只是為了詆毀我的兒,還恕我不能奉陪。”
何夫人見人起要走,這才後悔方才口不擇言。
出門前何淵反複叮囑過,莫要拿對方的痛說事,重點是他若能娶到這樣的,將來前途無量。
父親是尚書,外祖是太傅,又與探花郎識,任誰稍稍拉他一把,何愁將來位不穩?
何夫人當然心,這樣的苦日子是一天都不想過下去了,也懷念過去穿金戴銀、人人討好的日子,希自家兒子早日出息,給也掙個誥命。可靠他自己考,還不知要苦熬多年,眼下就有一道通天捷徑,被兒子說了,也不管對方嫁過人有了孩子,著鼻子前來求娶,哪想到這家人如此傲慢!區區一個二嫁之,竟也跟個寶貝疙瘩似的捧著,眼高于頂,連舉人門第都不了們的眼。
溫夫人命人送客,又追上來朝沈夫人再三抱歉。
回到澄心苑,沈稚見自家阿娘臉不好看,忍不住牽起角,小心問道:“阿娘,那家人如何?”
沈夫人氣不打一來,瞥見邊掩不住的笑意,瞪眼道:“你不得此事黃了,是吧?”
沈稚也非自輕,只是如今份的確尷尬,“阿娘就別愁心我了,我要照顧年年,又要打理醫館,日子過得也算忙碌充實,實在無心應付旁人了。”
沈夫人嘆口氣,只得暫且由著。
二月底,沈夫人原本打算北上回京,可年年卻在這時候著了風寒,放心不下,只能在金陵再多逗留幾日。
盛京。
裴識回京,昭長公主對此大為不滿,在得知他與金陵那位同知之子同吃同住數日,更是大發雷霆。
裴識原本還意外為何這麽大火氣,卻聽景川悄悄猜測:“長公主不會以為您……”
裴識愣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
幹脆將計就計,制造出自己取向方面的確有些異常的假象,如此一來,長公主只能降低兒媳要求,將來他要求娶綰綰就容易多了。
消息傳到裴慎耳中,他只皺眉:“裴識豈會喜男子?”
他心裏有誰,裴慎再清楚不過。
桓征提到金陵,裴慎才想起一事來,“沈夫人這趟在金陵是不是待得太久了?”
桓征想了想道:“的確……去年四月就出發了,按道理早該回來了。”
去年沈夫人南下,他們的確安排了護衛暗中護送,待沈夫人安全抵達金陵,那邊的人就慢慢撤下去了,誰曾想這一待就是近一年,便是冬日河水冰凍不能北上,眼下開了春,也該出發回京了。
裴慎微微蹙起眉,“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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