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沈稚都有些不敢去看他的表, 肯定很臭就是了。

盡量忍住笑，說道：“年年剛過來新的地方住，恐怕是有些認床的, 夜裏哭鬧在所難免, 我得去瞧瞧……你先出去吧。”

裴慎咬牙，又發力頂幾下，隔壁的哭聲更大了, 很快便有人來敲門。

“夫人, 小姐夜裏翻來覆去睡不著，哭起來要找您。”竹苓的聲音。

沈稚推他一把，“快點出去。”

裴慎臉鐵青，這才不不願地從裏退出來。

沈稚弓的仿佛一下子卸了力，歇口氣，終于徹底放松下來, 起時腰還有些吃力, 忍了忍, 匆忙收拾好自己，換了幹淨的寢，見裴慎也慢條斯理地穿好裳，這才走出去開門。

年年傍晚被人接過來, 就被安置在隔壁的耳房, 方便看顧。

年年認床，從金陵北上這一路夜裏也時常睡不好, 後來回到沈府也鬧著要跟睡, 今日又隨換了新宅院, 也有預今夜不會太消停，果然不出所料。

只是偏偏在爹事辦到一半的時候強行終止, 恐怕要被親爹記恨了。

隔壁耳房，年年哭得小臉通紅，見阿娘過來，立刻手求抱抱。

沈稚把人抱在懷裏哄了會，年年還是不肯睡，眼淚地道：“我想和阿娘睡。”

沈稚正要應下，便聽一道冷淡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今日是我和你阿娘大婚之日，只能我和你阿娘睡。”

年年不懂何為大婚，了眼睛道：“我要阿娘陪我。”

裴慎走進來，臉微微發沉，“你已經霸占了你阿娘好幾年，是時候還給你爹了。”

年年問：“那我和阿娘爹爹一起睡。”

“不行，”裴慎黑著臉道，“你已經大了，你阿娘在你這個年紀，早就一個人睡了。”

沈稚：“……”

怎麽不知道還有這回事呢？這人騙孩子真是張口就來。

而且年年才三歲不到，原本就是依賴娘親的時候，又黏著自己，沈稚怎麽舍得放著不管，“今夜把帶到我們房裏吧。”

正好也讓親爹會一下帶娃的艱辛，父二人培養培養。

年年一聽和娘親一起睡，立刻止住眼淚，兩條乎乎的手臂抱住沈稚的脖子不肯放開。

新婚之夜鬧這麽一出，裴慎不大高興，但見哭得慘兮兮的，只得勉強答應，“就今日。”

年年抿抿，想說什麽但是止住了，今日就今日吧，明日再求阿娘就好啦。

屋裏的狼藉已經被收拾幹淨，床褥也重新鋪過，那些散落各的裳也被收了起來，屋換清淡的果香，年年爬上寬敞舒適的金楠木床，自自覺地占領腹地。

裴慎了太，想把扔進去，又怕後半夜若是鬧起來，沈稚一個人應付不來，就沉著臉睡到外側，讓沈稚睡進去。

兩人之間睡著個小孩，仿佛隔了一道天塹，裴慎想說兩句話都需顧慮。

沈稚倒是樂得自在，有年年在，他不敢胡來，如此收斂幾分也好，都已經累得不行了，再那麽來兩次，明日真下不了床。

年年這一鬧，自己也興起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四轉，看什麽都好奇，尤其是見到千工拔步床的山水雕刻和帳頂的繡紋，總想手去一。

“阿娘，這就是爹爹家嗎？咱們以後就住在爹爹家？”

沈稚有些疲憊，但還是耐心地回答道：“是爹爹和祖母的家，往後也是我和年年的家。”

“那我想外祖母了怎麽辦？”

沈稚小臉，“想外祖母了，阿娘隨時都可以帶你回去呀，而且三日之後，阿娘就會帶年年回外祖母家啦。”

年年點點頭，轉頭看到冷臉的親爹，乎乎的手指拎拎他袖，“爹爹怎麽不陪年年說話？是不喜歡年年嗎？”

裴慎眉心，用他最擅長的微笑假面回答道：“爹爹自然喜歡年年，但年年要分清先來後到，先有的你阿娘，然後才有的年年，爹爹最喜的自然是你娘，屋及烏，喜你阿娘，才會喜歡年年，明白麽。”

年年覺得很有道理，用力地點點頭。

“所以年年要學會自己睡覺，不要來打擾爹娘，年年在這裏會分散掉爹爹對你阿娘的喜，知道嗎？”

裴慎牽起角，想了個辦法，“不如這樣，爹爹白天喜歡年年，晚上喜歡你阿娘，年年覺得如何？”

年年腦袋不夠用，眨了眨迷茫的眼睛，“爹爹白天喜歡年年，晚上喜歡阿娘？我和阿娘一人一半？”

裴慎面不改，“是。”

年年覺得不對勁，“那爹爹為什麽不能同時喜歡阿娘和年年呢？外祖母就是同時喜歡的我們兩個。”

裴慎一本正經道：“那是外祖母家的規矩，爹爹家的規矩是一次只能喜歡一個，但爹爹會雨均沾，公平公正。”

年年被他忽悠瘸了，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幾分崇拜，“爹爹真厲害。”

沈稚都被驚呆了，但又不進，他竟然能把孩子忽悠這樣！

年年抱著沈稚的手臂，還有點掙紮，“可我今晚還是想和阿娘爹爹睡……”

小丫頭委屈的，裴慎嘆口氣，拍拍腦袋道：“罷了，年年第一次來爹爹家，允許你今日不守規矩，但從明晚開始，爹爹就要一心一意地喜你阿娘了，年年就不能再打擾，能做到嗎？”

年年雖然很想和阿娘睡，但不能阻礙爹爹喜阿娘，就委屈地點點頭，“能。”

裴慎腦袋，“年年真乖，睡吧，爹爹明日再喜歡年年。”

年年又轉頭問沈稚，“那阿娘在這裏，也是只有白天才能喜歡年年，夜裏要喜歡爹爹嗎？”

沈稚：“……”

裴慎把小丫頭掰回去，“你阿娘自然也是如此，快睡吧。”

年年勉強相信了，靠著爹爹和阿娘，很快便有了睡意。

沈稚見無礙，正要安安心心地閉上眼睛，餘卻瞥見某人下面支起了高高的小帳篷，目幽幽沉沉地盯著。

心口一，抿抿，假裝沒看見，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夜裏被脖頸輕微的刺痛驚醒，發覺自己竟然在一個溫熱的懷抱裏，脖頸，裴慎竟然在吻！

倒吸一口涼氣，借燭火掃了眼側，低聲問他：“年年呢？”

裴慎目朝向床下的踏板，沈稚睜大眼睛，起去瞧，年年竟然被他用被褥包裹著放在踏步上！

簡直無語。

雖說拔步床很寬敞，裏頭家擺設一應俱全，床下踏步甚至比普通人家的回廊還要寬敞，可把孩子扔在踏步上是不是太……

拿眼瞪他，要把年年抱回來，誰知道這個人竟然抱住不肯放，低聲說道：“睡得很香，方才還打呼嚕，我看也不怎麽認床。”

沈稚斥道：“那也不能把扔床下！”

“不是扔，是暫時安置，”裴慎糾正，“我都用襁褓裹好了，下面也幹淨寬敞，一個人睡綽綽有餘，醒了就再說。”

沈稚還沒回應，男人手拉了窗帷，順勢吻了過來，低聲在耳畔道：“我把抱下去都沒反應，只要你不出聲，輕易醒不了。”

不能出聲實在難熬，沈稚從來不知道時間可以流逝得這樣慢。

可即便將手指咬得通紅，在他肩膀上留下無數牙印，盡量控制住自己的聲音，卻控制不住那裏往來翕忽，總會帶出一點的潺潺。

這點聲音讓張到極度繃，生怕被年年聽到一點，可繃的子對男人來說簡直致命。

這個吻持續了半柱香的時間，好不容易從他口中尋得一調整氣息的罅隙，低促地催問，“還要多久……”

裴慎往下瞥一眼，“快不了……不過你要是想看看年年，可以坐上來，這裏視野應該不錯……”

話音未落，手背就被狠狠咬了一口，裴慎嗤笑，掐了把後臋，“轉過去。”

後半夜依舊沒完沒了，久曠多年，他本就沒打算放過。

他抱著去淨室清洗了兩回，回來還要繼續，沈稚聽著更聲微微清醒過來，趕忙擡手抵開他，“你瘋了？這個時辰，年年都快醒了。”

裴慎埋在頸邊喟嘆，“那怎麽辦……它下不去，只有你能幫我……所以你知道這些年我是如何過的嗎……”

說得都要憋出病了似的。

沈稚累得睜不開眼，一回神，手裏就多了個燙手山芋。

“你不在邊，我只覺世界一片晦暗無，唯有你在時，才是真的極樂無窮……”

他帶著的手，樂此不疲地往返。

年年小寶貝很給爹娘面子，比以往多睡了半個時辰，等到天亮，才慢騰騰地睜開眼睛。

醒來時寶櫻已將床褥收拾去清洗，換上幹淨的褥子，年年也重新回到了床上，仿佛從來沒有睡去別的地方。

左手邊是阿娘，右手邊是爹爹，年年看到天亮，立刻興起來，晃著兩人的手道：“天亮了，阿娘和爹爹是不是該喜歡我了？”

爹道貌岸然地笑道：“是，白天我和你阿娘都會喜歡年年。”

“耶！”年年興得一蹦三尺高。

沈稚困得眼睛都沒睜：“……”

“但，”裴慎還有話說，“爹爹今日還有些公務理，爹爹會在理公務的時候繼續喜歡年年，好嗎？”

年年撅起，洩氣道：“好叭。”

等竹苓把年年抱出去洗漱，沈稚才疑地問他：“員親不都有三日休假嗎，怎麽今日還有公務？”

裴慎道：“陛下把七皇子的學業給我，我又豈能因私廢公。”

沈稚的確聽說過這件事，還知道六皇子的功課如今是爹爹在負責，這一來，他們兩家相當于是支持了兩位皇子。

不過這也不是能左右的，不到來考慮。

“你公務本就繁忙，陛下這是不給你半點息的時間，這樣勞下去……”

忽然注意到他鬢邊的頭發，似乎……沒有那麽多白發了，昨日被他折騰一晚，竟也沒有發覺，“你那些白頭發呢……怎麽弄的？”

裴慎了發心，笑道：“我就說我好，你不相信，只要你在我邊，我心愉悅，自然就慢慢恢複了。”

沈稚好奇地湊過去，還看到些灰白，不過的確比從前好多了。

“果真是……禍害千年。”慨。

“禍害就禍害吧，那也是你板上釘釘的夫君，不過我禍害誰也不會禍害你，”裴慎邊噙笑，“對了，你今日還沒喊我？”

沈稚往他上扔了個枕，卻被他一把捉過手，氣急：“我要梳洗了！”

眼睛有些泛紅，昨夜一直在哭，也沒有休息好，裴慎就心道：“喊聲夫君就不鬧你了。”

沈稚把腦袋埋進被子裏，不想搭理他。

裴慎直接從下面掀寢，輕笑：“難道只有給你口的時候才肯？”

沈稚霎時臉紅得滴，一腳踹上去，“你……你那樣我，算什麽英雄好漢？你再這樣，我就回家去。”

兩家關系好也是這點好，昭長公主同說過，往後想家隨時都可以回家，甚至時常回去小住都是可以的，畢竟這些年都被裴慎養在外頭，幾年沒有歸家，這是定國公府欠的，不過即便沒有這一樁，長公主也絕不會拘著，給立規矩。

“罷了，”裴慎嘆口氣，“你來替我更。”

沈稚皺眉，轉頭瞧他一眼，他袍才穿上一半，襟敞著，出腹實的。

“平日是誰替你更？”問。

裴慎一笑，“平時是我自己。”

沈稚才要張口，他又道：“好綰綰，昨夜一直是我伺候你，你就不能給我個好臉嗎。”

這人著實粘纏，若不給他，只怕又不知糾纏到何時，沈稚只好忍著腰疼，起替他更。

只是這人實在高大，又不肯配合，替他整理領肩線時還有些吃力，最後再扣犀角帶，手臂環過他腰時，微微怔了下。

這些年還是頭一回親手替他更，沒想到他穿袍這麽好看，寬肩窄腰，姿拔，年紀輕輕就是緋袍犀帶。爹爹也是四十多歲才有的這個配置。

且他明明也是一夜未睡，神竟然意外的清明，一緋，襯得人英姿發，頗有種潛龍騰淵、鷹隼試翼的意氣。

俯替系帶時，裴慎也在看，沒人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如若也像他昨夜吻那樣，吻他那裏……罷了，那櫻桃小口，除了會咬他，能裝得下什麽。

沈稚才研究好他的犀帶，那裏又蘇醒了，臉漲得通紅，氣急敗壞地瞪他一眼。

裴慎嘆息道：“你再這麽看我，我今日當真告假不去了。”

沈稚忙移開視線，怕他說到做到。

“從前在聽雪山莊，也沒見你這麽……”

“什麽？”

沈稚：“……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裴慎笑了下，“一開始是怕嚇到你，後來是怕嚇跑你，所以一直都是忍耐的，包括昨夜，否則你以為你還能起替我更。”

帶系好，裴慎俯住下，“再不肯夫君，今晚我可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沈稚到現在還疼著，大概也腫了，到現在還有很清晰的覺。

悶聲說道：“夫君。”

裴慎還算滿意，“行吧，讓人進來給你梳洗，一會我帶你去正堂。”

沈稚咬牙點點頭，就喚了寶櫻進來。

寶櫻瞧見脖頸的紅痕，有些無從下手，沈稚就道：“櫥裏有件銀朱的立領上衫，你替我取過來吧。”

對襟立領的衫子，系到最高一枚金扣，總算將那些痕跡遮掩了個七七八八。

昨夜雖累得不行，好在沒怎麽影響到氣，沈稚以為沒睡好，今早起來還得用脂遮一遮，沒想到竟也還好。

寶櫻小聲在耳邊說道：“奴婢覺得，夫人的氣似乎好了不。”

沈稚：“……”

出了門，才知道年年已經被長公主邊的玉翡抱過去了。

沈稚就和裴慎一道過去，他要進宮，出府門和也是同路。

年年在廳堂坐搖搖馬，見爹娘過來，把自己脖子上新戴的八寶瓔珞給瞧，沈稚看到手裏還有兩個厚厚的紅封，應該是定國公和長公主給的紅包，只是這也太厚了！

昭長公主著一寶藍牡丹遍地金的長褙子，見過來敬茶行禮，忙擡手道：“你早就是我們家的人了，沒這麽多規矩，往後也無需晨昏定省，怎麽自在怎麽來。”

沈稚點點頭，可這是親頭一日，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的。

回頭看裴慎，那人板板正正地站在那裏，見看過來，才慢悠悠地揚起角，“父親母親，我還要宮，先失陪了。”

沈稚：“……”

他果真只是把自己送過來，沒有打算多留一會兒的意思。

昭長公主彎起的角頃刻就了下去，定國公倒是對他這態度習以為常了，擺手道：“七皇子的課業重要，你去吧。”

沈稚就自己敬了茶，了聲“父親”“母親”，定國公和長公主也分別遞給一個厚厚的紅封，要推拒，又被擋了回來。

長公主拍拍手背，“跟我們還客氣什麽？往後就跟在自己家一樣，往後也別那麽生疏地喊母親了，就喊阿娘吧。”

沈稚怔了怔，好像從沒聽裴慎喊過“阿娘”，他都是喊母親。裴識和裴朗倒都是喊阿娘的。

他在這個家裏，似乎的確有些格格不的意思。

敬過茶，定國公去了衙門，今日并非休沐日，裴識和裴朗都不在府上。

不用面對這麽多人，沈稚也暗暗松了口氣，就帶著年年在長公主這裏玩耍。

年年不是第一次來定國公府，先前沈夫人還帶過來玩過幾次，可定國公府比沈府還要大上幾倍，富麗堂皇，繁花似錦，是整個大晉頭等的公爵世家，哪裏是幾日便能逛完的，又到好奇，什麽都想一，仿佛永不知疲累。

沈稚就陪長公主坐在花園的涼亭裏，讓幾個丫鬟陪著年年一起玩，們遠遠地瞧著，說說話。

沈稚見那丫頭上躥下跳的，又是爬假山又是躲貓貓，一會就把自己弄得渾髒兮兮，被母帶去換裳，沈稚無奈道：“也不知這子隨了誰。”

邊沉默了一會兒，竟然聽到長公主輕輕嘆了聲，“行言……他小時候就是這樣的。”

“那時後院剛修了假山，他小小年紀，還沒年年大呢，不知怎麽就爬上去了，自己不敢下來，哇哇地哭，後來一日要爬十幾回……下雨了不往廊下跑，去踩水塘，把自己弄得泥猴似的，才換的新裳，一整日下來到破破爛爛，髒得穿不了……”

“後來……他就再也不跑不跳了。”

也許是風太大，沈稚眼角有些潤，拿帕子悄無聲息地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