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齊蓋著,出細白的脖頸和一截臂膀。
秦王殿下這一刻的眼神,徹底退盡了□□,干凈得如此刻晨起的清風,似山澗流淌的溪流。
風起,泉涌,卻化不開霧氣迷蒙。
蕭晏眼中水霧珠,手穿過簾帳,前世被鋼針穿過的鎖骨,過今生肩頭臂膀未落的傷疤。
“殿下……”到點醒來,葉照多年習慣依舊。
甚至在睜眼的一瞬,因記得昨晚是一人睡,但聞得榻側聲息,本能凝力于掌,周騰起掌風。
幸得人影悉,收住了力。
只是葉照傷尚未好,如此來回滌,累又蹙眉了片刻。
“不要吧?”蕭晏簾,幫順了會氣。
葉照搖搖頭,半睜著惺忪睡眼,“幾時了,殿下如何在此?”
“天尚早,你再眠一眠。”蕭晏說著,不自覺打了個哈欠。
他昨晚憂思重重,臥在榻椅上胡睡了一夜,自也沒人敢去喚他。先前心中有事尚且覺不到,眼下見了心心念念的人,來回話語,神思回轉些,困乏便生了出來。
葉照臥回榻上,瞧他神不濟,哈欠連天,遂道,“今個沒有朝會,殿下也再去歇會吧。”
蕭晏點點頭,自覺把“去”字了。
一邊解著腰封,一邊尋視四下,“矮榻收哪去了?”
“嘶……”他甩了甩左手背,似是不得力。
“罷了,不折騰,容我躺一躺!”話至此,剩里的人便臥了上來,自然地手攬人腰。
矮榻。
葉照初心又要走的,頂著王妃頭銜已是權宜之計。便想著實在沒有必要再同榻而眠,但蕭晏左右不同意,道是且不說傷著需人照顧,如此分兩就寢,一旦被發現傳宮中便不好了。
于是,擇中而行,在床榻畔支了張單人榻。夜中用之,白日收起。
那帶著忍痛的嘶聲,自是告訴,陪了數日哄睡、忍夢魘被抓破的不容易。
是故,就寢的矮榻收起來了,他手因而傷,搬不榻,讓容他在床榻歇一歇。
如此不易,委屈,辛苦,怎還能拒他、推他、同他計較這一時之長短!
手攬腰這點無恥的孟浪行徑更是剛剛好。
這不葉照避開他,往里側一退,便正正好空出一席位置。
蕭晏挑了挑眉,努力平角。
翻過將被子拉上,又是一副疲乏模樣,低聲道,“睡吧。”
合上雙眼的男人,看著竟是萬分規矩,渾上下無一不昭示著安靜又安分。
葉照一雙漂亮的杏眸瞪得又大又圓,濃長睫撲閃。
他怎麼上來的?
怎麼就讓他上來的?
這晨時大半時辰的補眠,是蕭晏這近一年來睡得最好的時候。
雖不曾握得溫香玉,但終又是同床共枕。
他能聞到長發間桂花油淡香,也能清晰聽到心臟的跳。
要說有何憾,大概便是小葉子至今不肯喚他一聲“阿耶”。
這是今歲中秋,不得彌補的缺憾。
蕭晏也不急。
他想,這輩子還很長,他可以用一生去照顧,去等待。
何況,小葉子對他,也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差。
譬如,得了和離書的頭兩日。
蕭晏整個張的不行。
雖然,已然一副心智,但畢竟尚是孩的行徑。蕭晏總怕將和離書藏之不慎,被葉照發現了。又怕還延續這前生那般心境,一個惱火便直接將和離書給葉照。
結果,在他一連同桌用膳、連掉了兩回玉箸,葉照同他言語數次前言不搭后語之后,小葉子將他約在清輝臺書房。
道是再這般魂不守舍,便直接給阿娘看。
又道,或者秦王殿下派人搜便我的院子,但凡搜出,便算你的。
蕭晏聞言就要傳人搜屋,須臾訕訕止住了。
找不找的到兩說,這搜屋一出,葉照估計能立馬帶著小姑娘遠走。
他還沒發昏到這個地步。
靜心一想,這兒確實有幾分自己的心思子,一樣的謹慎聰慧。
小姑娘看著他,“瞧你這般張的份上,大抵是真心改之。往后夜去翠微堂,不必。只一點,阿娘許你去,你才能去。”
蕭晏聞這話,簡直要用牙齒咬住瓣,才能不翹起角。
再者,便是中秋這日晌午,淮侯夫人著人送來了兩筐新鮮的水黃桃。
桃子自然直接了翠微堂。
小葉子解開籮筐,湊輕嗅。只換了便利裳,擼著袖子同侍者門一同洗桃。
時值蕭晏過來,抬頭道,“今日不許進這院子。”
蕭晏心沉了沉,尷尬站在門口,絞盡腦想,何又得罪這祖宗。
只頭眺半晌,見廊下一行人就著木桶,正在清洗一個個黃澄圓潤的桃子。
遂掩著口鼻卻難掩歡笑地回了清輝臺。
中秋佳節,自有宮宴。
遂午膳這頓,便在府中度過。
闔家團圓的日子,斷沒有夫妻、子分兩的。
翠微堂不得,葉照便帶小葉子來清輝臺用膳。
一桌膳食,司膳備送,自都是花好月圓的好寓意。
葉照不挑食,從來給什麼吃什麼。至于小葉子,喜什麼,蕭晏自是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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