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便見了底,又持箸用面前的點心。
貴妃紅,小天,珍珠釀,雪玉團,四式一疊的點心,都用了一半,還把居中一碗漢宮棋連湯帶料都進完了。
蕭晏扣住還要夾膳的手,“再吃,你腰封得退一寸。”
葉照掃了眼確實有些鼓起的小腹,訕訕罷了手。
至此,蕭晏安心了些。
他鬧半日,不過想放松些。
自這宴上,霍靖無舉,又突然認出了蕭旸,葉照整個人便如一被拉的弦,崩得厲害。
確實,憑他對霍靖地了解,亦覺不對勁。
卻又說不上來,哪里有問題。
大抵是實在太平靜了。
但往往最平靜的,都是風暴的中心。
還有霍亭安,驟然地回歸,蕭晏并不相信,只是單純地修養。
還說什麼刺殺傷的厲害。
二月里的那場刺殺,蕭晏再清楚不過。原是他為了牽絆霍靖,讓鐘如航去辦得。
雖然霍靖心懷不軌,但前后兩世,都不曾顯示霍亭安是都否真的參與其中,反倒是兩世霍亭安擊退外敵,匡扶社稷,都是不可辯駁的實事。
故而,蕭晏未曾想要他的命。
再者,也不可能那般容易要他命。長安霍氏祖宅,尚有自己的府兵親衛護守。故而行刺恐嚇一番尚有可能,要其命難于登天。
故而這廂如此說辭,蕭晏便覺一張無形的網正在落下。
可是,明明周遭一切如常,什麼也沒有。
殿上這一刻歌舞收場,南苑尚宮回皇命,道是下一樁曲目是邊地小調,奉得圣聽。
在場諸人十中□□是高門,世代在這富庶之地,對邊地小調亦無甚興致。
只因殿上霍亭安開了口,“此乃老臣閑時聽得,很是不錯,陛下聽聽,圖個新鮮。”
原是霍侯奉來,諸人便撐了撐神。
無竹伴奏,無伶人增。
場中闊地清開,靜下。
只一張矮矮紫檀木圓凳至于中間,持琵琶的曲人蓮步姍姍而來。
琵琶聲聲,未曲調先有。
不見倩影先聞音。
“……這一霎,這青天不遂人間愿,留奴家、在此凄凄又啞啞,北去南來幾朝暮、紅白發……”
青曲人踏殿來,薄紗遮面,只明眸。
半闕畢,屈行禮,委坐下。
撥弦轉調重開。
“莫驚怕,莫愁前路無知己,會有人、與爾西窗再閑話。莫驚怕至此無鄉、四海可為家……”
夜風徐徐吹殿,腰間半塊白玉龍紋環佩和聲起,叮當作響。
皇親位上,葉照撐案起。
然還未容開口,便有人掙扎著站起來,卻又頹然跌回座上。
卻是又急又鈍,喚了聲“小小”。
冰弦冷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
懷抱琵琶的子聞聲回眸,清風起面上輕紗。
四目相視里,是錯失的青春年華,然眉宇涌間,是不變的十年意。
“明郎。”喚那舊日稱呼。
殿中靜了一瞬。
這人既是霍亭安薦的,自有他先開了口。
道,“湘王殿下好曲目,府中收容天下名伶,難不亦識得此?”
湘王道,“識得。”
霍亭安道,“慕姑娘在寒舍三年,乃清倌人也,殿下才,既又是故,想是緣分所致。若是不棄,且收了去,以供尊聽。”
這廂諸人算看明白了,這是霍侯在給湘王送人。
可是這霍侯何故要討好湘王,難道秦王不是更順手嗎?
明顯,這不對。
哪里不對,蕭晏也說不上來。
但絕不該是送人這個舉措。
霍靖便罷了,霍亭安斷不至此。
蕭旸道,“此,本王不收。”
此言一出,滿座勉力住嘩然。
唯蕭明溫輕呼口氣,已經有一個兒子娶了個卑賤的江湖,再來一個縱妾室通房,但是秦樓楚館的出,他亦是不愿的。
卻聞蕭旸聲音再度響起,“本王迎之,迎娶為妻。”
他轉低首道,“父皇,十年前兒臣江湖漂泊,得蒙慕姑娘所救,許了終。今日踐此諾。父皇祝福之,兒臣叩謝。”
江湖漂泊。
昔許終,一朝踐諾。
不是求恩準,是祝福。
蕭旸從來言又冷語,這朝是回宮數年來對蕭明溫說得最多的話。
卻又是三兩言兩堵住了蕭明溫想說出口的阻止。
他如何會江湖漂泊?又如何不良于行?
蕭明溫認命地點了點頭,“準奏。”
至此,滿座還不曾回神。須臾方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只接連恭賀之聲。
然還是有霍亭安再度開口,“慕姑娘,恭賀你雙喜臨門。”
還有一喜何?
慕小小亦回神。
是的,明郎是意外之喜,本只是為的阿妹而來。
霍亭安道,“你且看看,那秦王妃可是你千辛萬苦要尋的妹妹?”
“阿姐!”葉照起,含淚喚。
已無需慕小小自己承認,便已說明了一切。
當真姐妹深。
蕭晏已經覺到迫近的危機,他不在意葉照的出,也可給另外一套份。然今日,宗親當前,百眼下,的出昭然若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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