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蕭晏知道, 他不會。

若他真要除掉葉照, 大可神鬼不知的去做。帝王如今的勢力尚且還是秦王府不能抗衡的。

自己掌的是兵部，不是兵權。

但是帝王亦有弱點，他膝下子嗣不多。

長子已經殘缺，如今又沾上了大理寺的司。

在楚王和秦王之間，不到萬不得已，他要的還是秦王。

是故秦王殿下反將了天子一軍。

他附耳低聲道，“父皇該賜死的不是兒臣的王妃。”

蕭晏頓了頓，笑道，“阿耶應該在二十年前便賜死您的發妻，便也不會有孩兒了，大哥也不會回來，我們都不會為您的恥辱。多好！”

“逆子——”蕭明溫厲呵，抬掌又要落下。

蕭晏昂首睨他。

弱冠之年的郎君，隨了母親的廓，有著父親的神態，肖母又肖父。

“好，好得很！你最好破開此局，也算你的本事！”蕭明溫收起手，喝道，“給朕滾！”

蕭晏踏出殿時，見東首廊下，皇后和賢妃都候在一旁。

當是侍監見他和皇帝父子二人吵得厲害，特地去請的。

眼下，兩位育他長大的母親，皆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尤其是他的生母，前日里已經遭了長子之事，心中本就郁郁難安，如今眸映著淚。

蕭晏自出，便是被眾星拱月捧著長大的。

如今挨了蕭明溫一掌，面上紅腫，在旁估計還好說。

在這二位面前，他便生出一點天然驕縱的子，愧難當，又委屈難捱，也未再行禮，只一扭頭抬步走了。

賢妃著遙遙離去的人影，再思方才聽到的蕭明溫的那些話語，暮靄靄，待那長玉立的人影散去，終于眼前一黑，往地上載去。

“娘娘！”陸晚意回神急喚，人是搭在手腕跌下的。

天家父子的一場對話，亦是聽到的。

果然，除了葉氏，他是半點容不下旁人。

“姐姐！”皇后環左右催促道，“快傳太醫……”

“別告訴七郎，讓他進宮來……”賢妃合眼前，尚且攥著皇后的手叮囑。

秦王同陛下爭吵，被陛下責罰捆掌，賢妃暈厥的事，縱是皇后下令封鎖消息，雖攔在了宮墻，卻到底攔不住宮墻里的流轉。

未幾，合宮便也知曉的差不多了。

荀昭儀在殿中再三確認，消息無錯。

思及前兩日楚王妃宮請安時的話語，心中騰起幾分雀躍。然眺東邊的昭殿，想起皇后昔日告誡，不免又有幾分畏懼。

正猶豫間，皇后邊的盧掌事便來了。

恭謹向行禮，道是皇后有諭，各宮安分，莫生事端。

盧掌事傳話時，荀昭儀的侍看一眼，是一副不甘不愿的神。

若是往深了說，盧掌事連荀昭儀都未曾放在眼里，如何容得下一個小小宮。然如今多事之秋，也未干戈，只狠瞪了一眼。

侍接上目，訥訥收了神。

盧掌事走后，荀昭儀有點泄氣。

但心中的不甘卻更多了。

其實每每得皇后一番勸誡，雖奉若圣令，但卻又不愿十分順之。

如同兒時伴讀，雖聽話，卻亦有自己的想法。不過是被那人以公主份著，久而久之便唯是瞻。

可是被迫下的念想，并不曾消散過，反而隨著歲月增長，滾雪球般越來越大。

荀昭儀無聲嘆了口氣。

侍端上一盞茶，拂了拂茶蓋，喃喃道，“本宮……是搏還是不搏？”

一貫不接話的侍今朝破天荒應了聲，道是如今宮中唯剩了娘娘。

荀昭儀蹙眉看。

侍低聲道，“中宮是多年前開始就不再爭寵侍寢，這便不說了。眼下您最大的對手賢妃病了，兩個兒子一個染上了大理寺的司，一個今日被陛下責罰。如此便剩淑妃，可是淑妃自霍侯爺回，便一直同陛下鬧著，連著中秋宮宴都使子不出來。陛下如今也未見去哄。高位之上，可不就剩娘娘您了嗎？”

“更何論，您外頭還有個楚王殿下呢！”

這一番話，原也不是什麼驚世駭俗之語，不過當下實罷了。

荀昭儀心中亦是這般盤算的。

但被人明晃晃地說出來，便莫名多了一重信心。

只飲了口茶道，“秋日天燥，且去燉盅雪梨百合羹，稍后本宮給陛下送去。”

盧掌事回到皇后邊時，賢妃已經轉醒。

兩人正在閑話。

皇后道，“話都傳給各宮了嗎？”

盧掌事答，“回稟娘娘，已經傳令妥當。”

皇后沖賢妃笑了笑，“本宮覺得還是寺中來得清閑！”

賢妃亦嘆了口氣，“臣妾亦覺禮佛尚能靜心。”

“姐姐便罷了。”皇后握著的手道，“您的福氣在后頭呢。”

這話落下，賢妃便莫名歉疚。

確實，再不濟尚有兩個兒子。然皇后，卻終其一生，無一子見天日。

“七郎一樣孝順您的。”

“七郎。”皇后含笑點了點頭，“是個好孩子。”

賢妃用過藥，有了些睡意。

皇后便也未再久留，起回了宮。

*

這日蕭晏出宮后，沒有立馬回府，轉道去了湘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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