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讓葉姐姐進來吧。”陸晚意站在勤政殿憑窗，將外頭場景盡收眼底。

今歲元宵后，賢妃再度提起的婚事，高門親貴亦有命婦在賢妃委婉提起，想求結這門親事。

但陸晚意都拒了。

埋在心底的種子，從去歲六月在賢妃面前挑破開始，就日益長。

那會以為葉照亡故，想著便是陪著蕭晏一同思念也沒什麼。往后屬于他們的數十年人生，總能抵過一場曇花一謝的風月。

可是，偏葉照沒死，活著回來。

雖心中難過，卻到底為葉照活著而到高興。

只想著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也不貪心，只要伴在蕭晏邊便可。

卻不料，蕭晏竟連納妾都不肯。

最早求的是賢妃，賢妃卻又道這世間齊人之福多來不是福，是禍，拒絕了。

如此，才求到了前。

陛下不喜葉照，想抬秦王府的心思，滿朝皆知。

然，這一刻，看著被風雨吹打，單薄似枯葉的人，陸晚意到底心中不忍。

那人，畢竟救過自己兩回。

“陛下！”再次開口，“都一個多時辰了，葉姐姐子才好些，要是殿下回來……”

“不愧是陸老的嫡親孫，到底高門的教養。”蕭明溫慈和地點了點頭，亦往外看了眼，不免嘆了口氣，“所以啊，注定要吃虧。”

“你瞧著可憐，卻不想正是所要的結果。分明恃寵而驕罷了，還做一副比金堅的模樣。三教九流的功夫，誤了七郎，也了你。”

“可是以命救過妾，殿下也視如命。”陸晚意隔著天地雨簾看窗外人，那抹白綾染上鮮紅，又被雨水沖刷褪，然后繼續染紅，雨落再次沖去，如此往復……

陸晚意跪下道，“陛下，妾是想要進王府，想要伴著殿下，但從未想過要傷葉姐姐。您趕放進來吧，這樣下去會得病的。”

“要是殿下回來知曉，定是會鬧起來的。”

蕭明溫押了口茶，無奈搖首，“你這丫頭，實在心了些。你一個世家貴，原同平起平坐，都是委屈了你。然眼下，你尚且愿意被一頭，可是人家呢，連這點都容不下你！”

“再者——”蕭明溫長嘆，一邊示意宮人扶起陸晚意，一遍道，“堂堂安西陸氏的嫡，當真甘心為妾居側？你愿意，你九泉之下的雙親祖父怕是也不愿吧！”

論起親，陸晚意不由又想起多年前涼州城外那場刺殺。

如無那場殺戮，一個深閨郎，如何需要這般辛苦為著自己后半生籌謀！自有祖父叔伯做主。

“罷了，一場雨淋不死人。”蕭明溫道，“但是一場雨或許能換你如愿！”

陸晚意眉宇微蹙，似有不解。

蕭明溫也不說話，又一刻中，雨勢漸小，蕭明溫方重新走出殿外。

“可靜心想通了？”蕭明溫居高臨下地問。

葉照整個人有些渾噩，片刻方才抬起頭，神思有所反應。

緩緩道，“妾先前便想通了。既然想通，便無需再多想。”

“所以這半日，你是淋雨了，白的浪費時間。”雨逐漸停下，還有淅淅瀝瀝幾點，蕭明溫揮手推開宮人，俯道，“葉氏，朕的兒子他日絕有可能榮登大寶，為防你狐主，朕可以賜死你。賜，乃恩賞，明正大之。”

“朕也可稱你病逝，今日你回府路上，會被遭人暗殺。”

“明或暗，不過是朕翻手之間。”

葉照面對著蕭明溫的方向，跡斑駁的白綾尚且覆在眼上，一頭青滴水，滿泥垢，可謂狼狽至極。

但這一刻，沉靜如水，對話從容，一莫名的氣勢生生住了九五之尊，直點他死。

“陛下所言，妾明了。但妾亦明了，陛下不會殺妾，至不會以上述緣由要妾的命。妾如今是秦王妃，試問京畿皇城中，誰敢都妾？若有，便只有陛下您了。”

“可是……”葉照頓了頓，笑道，“您連這般懲罰妾，不痛不地泄恨，都要擇在殿下不在京中時。您又如何舍得同殿下鬧翻？”

“牙尖利！”蕭明溫睨了片刻，冷嗤，“那你一副事事為他著想的模樣，便舍得見他同他生父鬧翻？”

雨停了，風卻未止。帶著氣撲在葉照上。

這會，覺得有些冷了。

卻還是撐道，“陛下這般說，是不對的。你我看著皆為殿下著想。然唯有妾所為，是殿下想要的，是可以讓他歡愉的。”

“您，分明讓他難做，讓我們難過。”

蕭明溫大概不曾想到，會有人如此干脆利落地在他面前，說他有錯，且都是他的錯。

一時間，口起伏，怒意中燒。

半晌方才得了稍許平復。

良久方冷聲道，“天不早，跪安吧。”

葉照行禮如儀，“兒臣告退。”

蕭明溫返回殿，復了一貫的溫和模樣。

對著陸晚意道，“還傻站立著作甚？朕這惡人做到頭了，留你做好人。還不快去？”

陸晚意看窗外石階上，艱難起的人，又回首看蕭明溫。

須臾福了福道，“臣多謝陛下。”

第章 、

陸晚意從勤政殿西側門離開, 候在前往昭仁殿的甬道上。然等了許久也不曾等到葉照，心中不由有些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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