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皇后,的骨灰當日跌散在西郊碼頭,如今勉強斂了些。想到底真心待過七郎幾年,妾會幫如愿。將們一家三口的都放在一起,送到揚州去。離你遠遠的。”
“你安心去吧,往后余生,妾會帶著孩子們好好過的。”
榻上人噴出最后一口,終于散了最后一口氣,只是一雙眼睛卻始終不曾合上。
*
昌平三十年二月十二,天子蕭明溫崩逝。
因太子蕭晏尚且昏迷中,遂由湘王蕭旸暫理國政。
然國不可一日無君,有臣子提出,為保社稷安穩,由湘王直接繼位。然蕭旸當即拒絕,只道太子尚在,且品行貴重,他亦不會行此僭越之事。
是夜,葉照回到舊日府邸。
林方白和鐘如航尋到,道是,“殿下曾留話,若他遇上不測,且由湘王繼位。”
二人遂拿出蕭晏手書給葉照。
葉照坐在床榻,索著抓上榻上的手,低聲道,“去給湘王理吧,他做任何決定殿下都不會有意見的。”
蕭旸沒有同意,他不良于行,而蕭晏說不定那日便醒來了。
縱是朝臣時有催促,他亦只道再等等。
自是等蕭晏的醒來。
無人不等著、盼著他的醒來。
可是他只是安靜地躺在榻上,半點反應都沒有。
葉照尚且有耐心,能夠抱著他,嗅到他的氣息,到他的溫,便已經很知足。
獨自過了很多年,覺得此刻已經比一人時,好多了。
甚至向蘇合學了按推拿的手法,每日給蕭晏洗,推,讓日子盡量過的規律而充實。
白日里,閑下的時辰,會在院中練武。練出額頭上一層細細汗珠,然后握著他的手給自己拭汗。
小葉子便在一旁嘀咕,“殿下最干凈,他給你完,我又得給他一遍。”
并無不妥的話,但葉照聞來卻有些生氣,“你為何不喚他,他是你阿耶。”
“他不醒,我就不喊。”小姑娘跺腳、堵著氣。
葉照默了默,沖著榻上人道,“聽到沒?”
自也無人應他。
咬著瓣,將孩子抱在膝上,低斥,“活該。”
四月末的時候,慕小小順利誕下一個兒子。
滿月宴上,葉照將孩子抱在懷中哄逗。
小葉子告訴,“小堂弟眼睛、鼻子長得像姨母,只有一點點像姨夫。”
葉照輕哼,“這才對,不像某人沒一隨我。”
小葉子今年六歲了,高門的人大都見過。
凡見到,都說同蕭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是夜,葉照靠在蕭晏懷中,給他講小侄子的模樣。
春去秋來,轉眼已是十月丹桂飄香。
這日,府中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陸晚意。
經大婚一事,府中諸人自不待見,然葉照卻依禮接待了。
記得,那日江畔,蕭晏說已經同兩清。既如此,上門便是客,斟一杯茶亦不是不可以。
陸晚意也沒有多言,只道是無意中得了一個偏方,或許對昏迷不醒的人有效,道是可以試試。
葉照含笑謝過,轉手給了蘇合。
陸晚意道,“妾能見一見殿下嗎?”
葉照默了默。
“妾要回安西祖宅,想同殿下告個別。”
葉照將人引室。
陸晚意看了眼,拱手向榻上人叩拜,轉想對葉照說些什麼。
說些什麼呢?亦覺無從說起。
半晌,紅著眼道,“葉姐姐,你、生了好多白發。”
葉照笑笑,“算我提前與他白首。”
秋去冬來,春又回。
轉眼又是一年。
昌平三十一三月,回紇犯境。
國無主君社稷不寧的話再度響起。
葉照湘王府,跪請蕭旸登基。
“我來說這話,不是為了什麼蒼生社稷,只是為了我自己。”葉照對著蕭旸道,“師父,”江山這副擔子太重了。便是阿晏醒來,我亦不想他再承,我想他陪我過些簡單的日子。且如今當口,確乃不可無國主,勞您承了這份辛苦吧。”
四月初八,上上吉日。
湘王蕭旸繼位,改年號清澤。
清澤,乃其胞弟之字。
蕭旸頷首,“他年論政,史書工筆,但凡論起朕之天下,必當有吾弟清澤二字。”
清澤元年,喜事甚多。
七月里,邊境告捷,回紇退兵。
葉照給蕭晏喂藥,“如今師父繼位,新人輩出,邊境尚安,你放心吧。”
九月末,皇后慕小小再度有孕。
葉照坐在榻畔,唱完曲子,著自己小腹哼道,“阿姐他們都二胎了,你這輩子一個都沒呢,出息!”
十二月底,落山崖兩年半的原安西刺史李素終于被尋回來,襄寧郡主在朱雀長街施粥一月以謝恩德。
葉照窩在榻上,掌中化真氣給他調理息。事后蹭在他脖頸咬他,“過年了,他們都雙對,就我一人。”
“蕭清澤,我想改嫁,我不要一個人。”滾燙的眼淚落下,染紅他的領。
如此又是一年。
清澤二年的夏天,蕭晏昏迷的第三個年頭,半生殺伐不信神佛的葉照在大慈恩寺請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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