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了這般黏膩的點心,更別說整盤整盤地用下。
回到自己寢殿,蘇合趕來時,他已經吐得發虛,到最后胃中出,從口鼻噴出。
這一年,依舊未能幸免。
糕點一方方喂,蕭晏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原來,依舊如此恨他。
他強忍著難,手面頰。
也不抗拒,由著他挲。
小葉子的額上,自左邊眼角至眉間朱砂,順著眉的弧度,繪著一簇待放的牡丹,金作底,朱繪瓣,映著霜雪面龐,自是另一番妍麗。
但是依舊有額發若若現地掩蓋。
那原是一道傷疤。
是那年撞棺所留。
無論蘇合醫如何高明,歲月如何流逝,就是褪不去。
“我聞蘇先生所言,殿下脾胃不好,可是真的?可是不能用這樣的點心?”小葉子喂完一盤,從一盤繼續夾出一塊頓了頓,竟是沒再放蕭晏碟中,只重新放了回去。
蕭晏一愣,須臾心頭豁然亮起。
是的,孩子又不知他的子。
如何便是故意磋磨折騰他?
“不要。”這樣一想,他竟覺得便是再用些亦無妨。
明明是孩子的一分心意,何必這般氣。
一年便也這麼一回。
他做膳,喂食。
卻不想,自己才將米糕夾起,便被整個拂開了。
連碗帶食,全部滾落在地上,發出一點碗碟碎裂的聲響。
殿中靜了一瞬。
小葉子拂袖起,盯著地上糕點。
有一種撿起來,讓他繼續咽下去的沖。然攏在袖中的手只攥著袖拼命制著。
距離阿娘死在滄州城的戰場上,已經六年了。
他養的日子遠遠超過了母親。
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僅四歲,雖知痛恨卻不顧細節的稚。
在被他有意掩蓋的事實下,在他言不由衷的話語里,在那些他舊日府邸跟上來的屬臣不經意的話語里,尚能窺出幾分母親的心境。
阿娘一生唯的男人,并未十惡不赦,亦非無無義。
甚至,一直嘗試著在彌補。
可是,他的彌補有何用?
這金殿綾羅,換不回母親復生。
母親活著,自己或許也能接他,原諒他。
如今呢?
不能好好地,也不能徹骨地恨……
小葉盈滿淚水的眸慢慢挪向蕭晏,未幾又垂下看地上糕點。
下,一塊一塊撿起,用帕子小心拂去塵埃,眼前想起那年阿娘給做的米糕……
“不揀了。”蕭晏忍著胃里翻涌的難,亦蹲下,從手中接過,“你若要用,朕再給你做潔凈的。”
知道他是嫌不干凈,要扔掉。
小葉子死死握著那糕點,想說,“這樣好的東西,怎能說扔就扔,以前都要掰碎了,就著水,分好幾頓用。”
還想說,“扔了吧,再去做,做了還是你吃。多吃幾頓,你就可以死了……”
抬頭看他,眼淚落下來,人便散了意識。
的病,多來不是子本的緣故,基本都是神和心所致。
這廂也是,蘇合嘆氣,醫者治病不治命。
他能妙手回春,減輕病痛,甚至延緩死亡的到來。但無法控制一個人命運的走向,更無法左右一個人的悲喜。
蕭晏頷首,便也更加不敢拂的意。
萬事皆由著。
只是對于那日小葉子沒讓他再用糕點,他還是忍不住歡喜。
不經意時,總是拿出來反復回想。
他的兒,終究還是在意他的。
時間平靜地過去一年,如此劃到建安七年,小葉子十二歲。
的上因眉間朱砂都連著傷口做了花鈿彩繪,如此屬于葉照的影子所剩無幾。風姿儀容,舉手投足都是蕭晏的模樣。
都是天家皇室的風范。
更因天聰敏,過目不忘。
從去歲開始,已經不是在勤政殿完課業,而是開始聽政作筆錄。
天子繼位七年,后宮無妃,膝下無子。
早些年群臣宗親也曾勸諫過,但座上的君主一拖再拖,拖到兵力翻倍,奪權三省,皇權高度集中,至此這樣的聲音低下去。
左右實在不濟,宗室中尚有賢能的子侄。
只是,偶爾還是有迂腐的臣子忍不住將立后封后宮的事提上來。
蕭晏著眉心不想回應。
一旁的小公主便將話接來,“可是卿備了兒要主后宮,還是哪家郎托你來牽線?”
老臣胡子炸起又落下,“帝王綿延子嗣乃社稷之責,宗廟之德,豈可耽誤?”
“社稷之責?所以是天下百姓托你帶回話?”小公主擱筆冷嗤,“還宗廟之德,難不蕭家祖宗越過皇城與你說,陛下無德?”
如此刁鉆又蠻橫的角度,莫說迂腐的老臣被噎地面白一陣紅一陣,便是蕭晏亦一時回不了神。
分明是強盜般的邏輯,卻聽來仿若又都對。
扣掉了重點反駁。
臣子一時被噎,蕭晏便作了好人安,提前散會。
十二歲的亭亭玉立,風華正茂。
同他已經有了邊界,不再同坐鑾駕,只并肩用著另一座轎輦。
春風拂過,髻上步搖閃爍,垂下的流蘇輕輕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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