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微寧倏然沉默,下意識轉自己的表鏈,蹙著煙眉,一時心緒起伏。
沉片刻,偏眸,眸子里的暗更深,緩慢點頭:“應該是這樣。”
雖然沒明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簡直瘋了,你們怎麼能在一起?”
應歡抓抓自己的頭發,滿臉匪夷所思:“他開玩笑吧?世上沒有不風的墻,上一輩的仇恨會是你們之間的定時炸彈,將來你們真的結婚生子,然后他媽媽冤死的幕再出來,你們該何去何從?你又何以堪?”
冤死這兩個字狠在盛微寧心口。
覺那是細長冷凌的尖刺,一寸寸扎進,埋心臟最深,時不時就疼一下,寒意流竄四肢百骸。
應歡看見盛微寧越發晦的表,頓時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連忙補救:“我沒其他意思,就是不同意你答應他,你們不會幸福的,更何況……”
一束疾電打應歡的腦海,瞳眸了:“程晏池舅舅也不可能同意!”
“阿寧,你不知道梁修凱多可怕,我聽祁寒舟說過他的事,你千萬別摻合到梁家里頭去,我擔心你被遷怒!”
應歡自問算不得多有三觀的人。
可和自己殺母仇人的兒在一塊兒,太驚世駭俗了。
盛微寧的況更不同,將來如何自?
怪不得盛微寧跟程晏池常給一種剪不斷理還的會。
盛微寧眼里的明暗錯落,忽冷忽熱,悠悠淡淡地笑:“我沒想答應。”
“梁修凱年輕的時候,名聲在意國特別響亮,你看程晏池的手就曉得他是怎麼長大的,你好不容易才擺那種爾虞我詐的環境,別再陷進去了。”
盛微寧看著應歡六神無主的樣子,心頭覆蓋的冰沙微微被融化:“我不會。”
“程晏池既然不愿意讓梁家注意到我,說明他沒做好決定,可能是男人的占有作祟,也可能確實放不下我……”
盛微寧的語聲不知不覺低了一個度,晶瑩瞳孔猶如霧氣彌漫,側臉氤氳一層朦朧的。
彎著蘊藉復雜的眉眼,輕快的語調像銀鈴震空氣。
“就算他真喜歡我,又如何心安理得對我說出‘我你’?男之在生養之恩面前不算什麼,更何況,我也沒那麼厚臉皮啊。現在想想,我當初站梁婧宜墓前還總跟他說我爸媽多麼正直無私,心里不太是滋味。”
梁婧宜在天之靈,倘若得知程晏池的所思所想,或許也會非常失。
“與你無關,你什麼都不知,這是上一代人的糾葛。”
應歡皺眉,握著盛微寧的手了:“原來程晏池一開始是想報復你的。”
“盛悅得明年才能完全結束療程,我就怕程晏池會拿繼續威脅你,可阿寧,長痛不如短痛,你們繼續糾纏下去沒好,屆時雙方都痛苦。”
退一萬步講,就算梁婧宜的死因竄端匿跡,程晏池能一直心無芥嗎?
哪天程晏池無法自欺欺人,他離婚或分手無所謂,盛微寧作為人卻太吃虧了,應歡想象那樣傷痕累累的景便頭疼。
“你絕不能你父母影響就認為自己虧欠他,所以對他言聽計從,實在不行,像當年一樣虛與委蛇,咱們先努力熬過這一年再從長計議。”
“傷筋骨的,我更不想要。”
盛微寧蹲去拾陶瓷碎片:“我沒那麼玻璃心,從不覺得真虧欠他,更不會走什麼贖罪的路線,只是突然理解他心而已。”
失笑,眼球表面鋪滿水的星辰流淌,得令人驚嘆,而清冷語調猶如薄雪彌漫,徐徐散開空中,讓這個初秋的夜晚格外寒涼。
“我不需要他為我釋懷仇恨,更不需要他為我對抗梁家,他的越來勢洶洶,我越難承,那會是把沉重的枷鎖,而且付出的代價太大。”
盛微寧將瓷片握手里,鋒利的棱角硌得掌心微微生疼,臉上的每線條克制并冷靜,連起伏的弧度都把握得恰到好。
“縱使我喜歡他,我也不愿意甘之如飴承其中的代價。”
那是無底深淵,行差踏錯一步,便萬劫不復。
*
程晏池做的是骨科手,六個小時之后就能開始吃流食。
盛微寧翌日上午陪盛悅做復健,下午上課,黃昏回公寓煲湯,趕到醫院將近七點,日程安排井井有條,電話都沒給程晏池半個。
賀章恰在匯報工作況,瞥見盛微寧,下意識看眼眉目如寒玉的程晏池,又向提著的保溫桶:“辛苦盛小姐了,您吃飯沒?”
盛微寧面容含笑:“吃過了。”
程晏池眼皮都沒抬一下,視若無睹地看著筆電屏幕。
病房氣氛詭異,賀章識趣離開。
只剩下兩個人的特護病房更安靜。
華燈初上,窗外的杉樹飄飄落下片葉子,寂寞地順風溜進室。
盛微寧穩步進門,將保溫桶放在桌板上,隨口問:“你怎麼樣了?”
這是探病的標準用語,真心話,但也顯得敷衍,否則早該打電話。
“沒死。”程晏池簡短搭腔。
盛微寧轉眸,擰開保溫桶的作頓了頓。
程晏池典型的工作狂,只有工作和某種運能使他保持高度集中的神。
他如今重傷在床,還能對著電腦分析數據,態度嚴謹得不得了。
盛微寧沒接茬,從容自如拿了小碗倒湯,噴香的味道逐漸回漾四面。
柴魚其實不好吃,味道也寡淡,可盛微寧的廚藝爐火純青,不能放太多調料佐味,就選別的新鮮菜蔬提味,加上開胃小菜,相當人。
程晏池的注意力不自覺被分散,目平移一秒,頭若有若無聳。
他好幾年沒吃過做的飯菜了。
“昨晚謝謝你來救我們。”
盛微寧練地擺好餐,臉平淡如水,瞧不出半分端倪,語氣真誠地道謝:“尤其是最后,不然,躺床上的就是我。”
程晏池冷諷:“應該說你已經躺在太平間,長著干嘛?不會提醒我嗎?沒能力還自作聰明。”
盛微寧懶得計較他的壞脾氣。
當時那種千鈞一發的勢,只剩本能了。
都打算好了,最多待十分鐘就跟他拜拜。
程晏池涼掃一眼,神寒漠:“你希我學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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