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京中的調令終于傳來。

楚知熠率領大軍，凱旋而歸，終于趕在臘月二十八那日，到了京城。

京中昨日剛剛下過雪，滿地潔白。

哥舒云許是從未見過這樣的景，忍不住掀開了車簾往外看。

在突厥，見過一無際的草原與沙漠，卻從不曾見過這樣高的樹，那麼綠的山。

更不曾見過，大雪將青松彎了的樣子。

“好啊……”

忍不住一聲贊嘆。

比起初來靖國時，哥舒云的靖國話已是說得異常流利。

喬念替攏了攏上的披風，這才道，“吹些風，若是染了風寒就不好了。”

哥舒云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簾子，滿是羨慕的看著喬念，“這就是你從前生活過的地方嗎？真好啊！比我們突厥好多了！”

大約，是從前二字勾起了太多的回憶，喬念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不多久，馬車便停下了。

楚知熠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念念。”

喬念這才掀開車簾，探出了頭去。

就見楚知熠正牽著一匹馬，站在馬車外，“我需得帶公主進宮復命，你先跟耿叔回府等我。”

“好。”喬念應了聲，便鉆出了馬車來。

楚知熠上前，很自然地手扶著，只等落地站穩了，都還不曾松開，“放心，回了京，他們不敢手。”

說的是之前喬念遭遇刺殺的事。

喬念一愣，若是楚知熠不說，倒是將孟家人這茬給忘了！

當下便又一笑，“嗯，我知道。”

楚知熠卻還是有些擔心，看了眼后不遠等著的虎衛，便又道，“或者，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進宮？”

可他們進宮是復命，公主進宮是見駕，進宮算怎麼回事？

當下便是搖了搖頭，“不了，你且快去吧！我在府里等你。”

語氣溫，帶著一甜意。

楚知熠這才跟著笑了笑，應了聲，“好。”

那邊，虎衛的哥哥們也都已經笑了開來，“這進宮復命才多久，怎就難分難舍的？”

“哎呀！忽然想我家那婆娘了！”

“你別說，我也想了！”

好在是這一路而來，喬念早已習慣了他們的調笑，也不似之前那樣不就會紅臉，當下也只是站在一旁，笑看著哥哥們。

楚知熠從自己的上接下了氅，披在了喬念的肩上，這才道，“今日冷，莫要在外等太久，早些回府，嗯？”

顯然，楚知熠知道，有別的地方要去。

喬念會意，輕笑著點了點頭。

楚知熠這才又翻上馬，帶著護衛與公主的馬車，往皇宮的方向而去。

喬念站在一旁看著，就見沒多久，馬車里就鉆出了一個小腦袋來看著，染著濃烈的憂。

見狀，喬念便沖著笑了笑，用型說著兩個字，“放心！”

哥舒云這才點了點頭，坐回了馬車里去。

一旁，凝霜給自己的手哈著氣，走了過來，“小姐，咱們回府吧！”

耿叔也已經駕著一亮馬車而來。

喬念帶著凝霜上了馬車，卻并未急著往王府的方向而去。

而是輕輕說了聲，“耿叔，先去一趟我的那間小宅院。”

聞言，凝霜不由得一愣，莫名就安靜了下來。

就聽著耿叔應了聲是，隨即便駕駛著馬車，往小宅院的方向而去。

好似，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來過了。

站在小宅院外，看著那扇悉又陌生的木門，喬念的心口涌著一異樣。

不多久，王二便開了門。

見是喬念，王二立刻欣喜起來，“小姐？！您可算回來了！”

王二一邊說著，一邊迎著喬念進了門。

喬念的目不由得緩緩掃過。

就聽著王二道，“奴才每日都將院子打掃得干干凈凈，連小姐跟凝霜姐姐的屋子也是每日都打掃的，就連床褥都是隔幾日就曬曬，就想著，說不定小姐哪日就要回來住了！”

當初他喬念的囑托，守著這間宅子，所以他都做得細致，妥帖。

喬念看在眼里，自是滿意點頭，“將這宅院給你，我是放心的。”

說著，便是自顧自往里走去。

王二想要跟上，卻是被凝霜給攔住了。

就見，凝霜緩緩搖了搖頭，而后看向喬念，眸中染著一憂。

而喬念卻已是朝著花園而去。

還未走近，已是聞到了寒風中的那一花香。

只等走進了花園才瞧見，那一株赤梅樹，竟是開得無比鮮艷。

滿枝頭的赤梅，紅得如。

在那白雪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艷。

喬念是想過的，這株赤梅當年是荊巖心種下的，必然會開得很茂盛。

可卻不曾想過，竟會開得這樣好。

就好似，是他早已藏下了無數花苞，就等著回來的這一日，令驚艷一般。

莫名的，心口有一子酸，傾斜而出。

喬念的雙眸也被那抹殷紅刺痛。

深吸了一口氣，方才緩緩走了過去。

雪地里也落了無數的赤梅花瓣。

經過時，會特意地小心避開。

只等來到了樹下，才緩緩出了手來，輕輕著那樹干。

記憶中的臉，還是如此鮮活。

“我回來啦！”

輕聲說著。

聲音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抖。

喬念知道，自己原本是能忍得住的。

那份傷痛已經被埋在心里這樣久了，應該已經習慣了才對。

只是今日這株赤梅開得太艷了。

實在，太艷了……

目終于是落在樹干上的那一道疤痕上。

是哪日被蕭衡擄走時，不慎在樹干上劃出的傷口。

“幸好沒有傷了你。”

幸好這傷口，沒影響他如此絢爛地盛開。

幾分花瓣落下，恰好落在了喬念的手背上，像是在回應著什麼。

喬念手，將花瓣握進了掌心。

知道的。

有些人曾經驚艷過的歲月，哪怕只是很短很短的時間，卻會讓記住很久很久。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每每想起，都還會有一不甘涌出。

一輩子，都不可能釋懷的。

“小姐。”

也不知過了多久，后忽然傳來了凝霜的輕喚。

喬念這才深吸了一口氣，匆匆拂去臉上的淚水，轉過，看向凝霜。

卻見，凝霜的后，竟還站著一個人。

是蕭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