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蘇云眠沒怎麼睡著。

可能是剛退燒不久的緣故，再加上車座到底狹窄，第二天起來渾酸脹難，又有點偏頭痛。

方舟反倒活力滿滿。

不得不說，十九歲男大學生的力，用火山噴發來形容也不為過。

當然，也可能是頭一次公路自駕長途旅行，冒險心旺盛的年也在興中，早早就起來，去服務站買了快餐，接了熱水。

兩人吃飯的吃飯，吃藥的吃藥。

完事再次上路。

路上，蘇云眠用手機搜了路線，估算了下時間，大概下午或者傍晚，他們就能到蓉城——

也就是進藏路線317國道的口。

這段路線，被譽為落在人間的天路，狂野驚險又刺激，同樣浩大麗......路的盡頭就是寺廟林立、高僧云集的日城......踏上這條路，才算是開始。

他們也需要在蓉城備齊進藏裝備。

車開到中午，在沿途的服務站吃過飯后，怕年疲勞駕駛，蘇云眠提議來開一段路。

方舟拒絕得毫不客氣。

“表嫂，你昨晚是不是沒睡好啊？都上下點頭了，你這狀態開車我怕開到里去，咱倆豈不是完蛋，你先休息好吧。”

蘇云眠：“.......”

后半夜確實沒睡好，更確切說是，不敢睡覺，怕一閉眼就夢到那個四面楚歌、滿是絕的過去。

盡管過去很多年了，

可直到那天暴雨夜，才知道，過去的，生活在一場盛大謊言里，四面高墻林立，是困住的囚籠。

車再次開出服務站，往蓉城去。

午后自前窗穿，落在副駕駛上眼瞼半闔的人，在上渲染出一層夢幻影來。

渾暖洋洋的。

再有藥效的加持，到底是沒抗住，意識如浮葉墜了黑沉沉的夢里。

......

失去了獎學金和貧困生補助。

這一年暑假，蘇云眠比以往更忙碌了許多，主要是做家教，是清北生，績又好，在排名中屬拔尖的。

再加上之前做過許多，果不錯，家教群里聲譽比較好。

因此家教很好找。

主要是輔導初高中生數學、理相關的，因為極度缺錢，多接了學生，把假期時間占滿了。

時薪也不錯，差不多兩三百，高中的要更高一些。

這些家教中，有的網上就可以輔導，但大多數還是要去學生家里，一對一輔導，每次最兩小時。

為了多攢些錢，能在假期后上學時間輕松點，還接了競賽輔導。

這樣賺得更多。

除了這些，偶爾還會同一些教育機構合作，過去做學習分，雖然，但一次也能有兩三千。

整個暑假，腳和皮子就沒停過，腦子也快要榨干了。

因為太累，有幾次差點暈倒。

但到底讓熬過來了，看著小金庫一點點多起來，心里是無比雀躍的。

學費終于攢齊了，生活費也有了。

曙微。

在歡欣之時，卻在某天醒來發現手機快要被打了，家教群里也炸了鍋。

原來輔導的一個學生家長，在群里說在家中輔導孩子時，了珠寶黃金首飾，罵喪良心！

還有家長說孩子被輔導得更不學習了，哭鬧著說掐打孩子！

甚至報了警。

一夜之間，在家教圈里聲名狼藉，人人喊罵。

炎日暑月，

蘇云眠坐在警局里，一遍遍的重復著自己沒東西也沒打孩子，嗓子冒火，干裂皮，大熱天的愣是出了一冷汗，克制不住的發抖。

后來，到底是沒證據證明東西、打孩子，才沒被拘留。

但因為影響惡劣，再加上也算違規，家教得來的所有錢都被退還，甚至還罰了款。

學校也打來電話，給了警告，以后不能再做家教了。

一夕無分文，還倒欠錢。

最后還是閨關茗接到電話，跑來給補了剩下的罰款，才出了警局。

走在喧鬧街上，看著街邊一家三口、四口，孩子同大人鬧著要這要那，大人上不滿叮囑但一一滿足，歡聲笑語，在眼里卻如此遙遠魔幻。

有一瞬間，不想活了。

“眠眠？”

就在萬念俱灰時，冰涼的手被溫暖包裹，關茗擔憂地看著面前無聲落淚的孩。

聽到孩寂寥哽咽的聲音，“茗茗，好難啊......”

只是想好好活著、普普通通清清白白活著，要的真的不多，一點也不多，可為什麼那麼難？

關茗眼淚頃刻落下，紛大街上，用力抱住面前快要碎裂的孩。

用力抱。

“別怕，還有我呢，還有我。”

一聲一聲，將那個快要絕的孩，從地獄拉回。

蘇云眠在閨溫暖懷抱里，咬下，半晌沒忍住，小聲哭泣起來，然后是嚎啕大哭。

旁若無人痛哭，卻再次獲得了救贖。

想，

是貪這人間的。

......

很快，蘇云眠就振作起來了。

生在那樣的家庭里，無人無人關心，絕過很多次，但每一次都過來了。

且一次比一次更好。

這一次同樣，會比之前更好，是如此堅定地相信著......只要有口氣，就能重頭再來。

宿舍里，

蘇云眠不好意思地對關茗說，“那些錢，我一定會還你的。”

關茗是遇到過的對最好的人，特別特別好，很珍惜也想保有這份關系的純粹，因此很會向關茗求助借錢。

這一次卻是例外。

關茗大大咧咧拍肩膀。

“哎呀，不著急，咱們是好閨嘛，當然，錢你也是要還的，看在閨的份上，不給你算利息啦，以后發達了可要請我哈啤酒、吃火鍋哦~”

聽這麼說，蘇云眠這才松口氣，關茗在這方面是很關照那點微不足道的小自尊。

甚至比更相信，以后會發達。

依地抱住閨，在脖子里蹭了蹭，蹭得關茗咯咯直笑，反蹭了回來。

孩的笑聲，在夏日里滾燙溫暖。

之后，又收到了陌生短信......知道這是孟梁景發來的，也知道對方做這些是為了讓服，包養。

再一次拉黑無視。

之后的學費是關茗幫的，還轉給了五千生活費，讓放心用慢慢還，以后發達了別忘記就。

沒再說謝的話，只是用力抱了抱閨，默默收下了。

這筆錢，現在很需要。

有時候也會想，老天還是憐惜的，總能讓遇到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