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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15章 臺夜宿

  隊伍一路向西，過敦煌、出關。

  路途徑西域，分作兩條，一條經關西行，稱為路南道，通往新疆境的若羌、且末、民、和田、喀什等地。另外一條從敦煌經玉門關北上再西行，稱為路北道。

  房俊一行取之南路。

  祿東贊時常跑到房俊馬車上，或是飲酒吃飯，或是喝茶聊天，看上去似乎不甘寂寞，但每每發問皆有的放矢。

  從其各種問題之中歸納總結，房俊發現這老賊對於大唐當下的國策非常興趣……  🅢🅣🅞5️⃣5️⃣.🅒🅞🅜是您獲取最新小說的首選

  「恕我直言，無論今後形勢如何發展，大相恐怕也無法回去邏些城主持大局，空有滿腹韜略，又有何用呢？更何況大唐與吐蕃國不同，在大唐實施順利之政策，去到吐蕃就未必適合，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生搬套，毫無益。」;

  他以為祿東贊賊心不死，還想著有朝一日重返邏些城，振興吐蕃。

  「越國公誤會了，我這一把年歲，經有此番顛沛流離之後能否活著回去大唐尚未可知，還有什麼期、野心？若有幸能活著回來，願意前往長安、終老唐土。」

  房俊饒有興致，好奇問道：「長安與，不僅是當世都城之守，風水地勢更是冠絕天下，最為適合修墓建墳，大相也都曾踏足其上，領略過風土人，不知等到大相百年之後，願意埋骨何？」

  祿東贊無語：「跟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家談論這個，你不覺得有些唐突麼？」

  「人生一場，草木一秋，任是帝王將相、販夫走卒，最終亦不過是黃土一抷而已，大相人間智者，焉能參不這宇宙真理？長安形勝，風水絕佳，千古帝王之都也，四關環繞、沃野千里，可謂藏風聚氣、福澤綿長。更是了不得，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後商周。七雄五霸鬧春秋，秦漢興亡過手。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前人田地後人收，說甚龍爭虎鬥！」;

  「好詞句！」

  祿東贊目泛異彩，連連頷首：「世人皆說越國公文武全才、詩詞雙絕，如此隨口道出一篇詞話，便深諳人世真理，也唯有盛唐土地、華夏雨，才能滋生此等驚世之才！」

  言罷，很自然略過「埋骨何」這個話題，笑問道：「不過老夫平生最喜詩句，今次有緣同行、領略西域壯闊，不如即興而作一首詩句，讓老夫會盛唐風韻，如何？」

  房俊便大笑起來，喝一口酒，甚至不假思索，指著車簾外，此時正好途徑樓蘭地界，遂大聲道：「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樓蘭」在唐人眼中大抵等同於「功勳包」，任誰都想去刷一刷……

  「好詩！霸氣絕倫，盪氣迴腸，正是盛唐風！」

  祿東贊驚為天人，讚不絕口。;

  「可按照音韻來說，這應該只是下闕，卻不知可有上闕？」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故而天地本不全，一切顯象之皆不能圓滿，一切圓滿之皆不能顯象，人生總是殘缺，大相何求完？」

  「是老夫著想了，教！」

  祿東贊不在乎房俊是否在暗示他「人生總有殘缺」，他在意的是為何房俊如此年紀輕輕，卻能懂得如此之多的人生哲理？

  有些道理不是誰與你說說便能明了，或許記在腦中，但因未曾親經歷，絕難有深刻之會。

  除非……生而知之。

  而在高原之上，自天竺發展而來的教派理論之中，流傳著一個神的稱呼「朱古」，意為有著大修為之人在軀殞滅之後，魂靈不滅，其一線靈智通過某種方式傳遞於某一個世人的腦海之中，初始之時於混沌狀態，但在某一刻，會通過某個場景或某種方式激活。;

  某種意義上，這等同於永生。

  畢竟人只不過是魂靈寄居之所，若靈智可以傳承，自然意味著永生不死……

  被祿東贊灼灼目盯著，房俊略詫異：「大相有話要說？」

  祿東贊回過神，搖搖頭。

  縱然「朱古」之說亦不過是流傳而已，以訛傳訛也說不定，畢竟世間豈能有「生而知之」者？

  ……

  安西都護府之治所設於河城，但由於安西軍所控制之疆域越來越廣泛，為了增強對各地之掌控、威懾，大多時候安西都護裴行儉都在臺辦公，扼守天山南北、管控東西疆域。

  房俊所擔任之「弓月道行軍大總管」則需要駐守弓月城。

  「弓月道」是一個較為寬泛的含義，並無實質行政區劃，囊括了由臺以西、整個伊麗河谷、直至碎葉川等廣大區域……;

  隊伍抵達臺，暗多日的天氣終於降下大雪，紛紛揚揚的大雪遮蔽了視線、淹沒了道路，恰好薛仁貴自弓月城趕來，一併城躲避風雪。

  臺是大唐在整個西域統治區域的戰略樞紐，輻天山南北，不僅是路必經之，更是戰略資的中轉站，即便大雪紛飛，依舊時不時有長長的車隊駛城中。

  由於臺的戰略位置以及囤積了大量軍需資，所以與路之上其他城池不同，途徑此的商隊無論中外都只能寄居於城外的驛站、客棧、商鋪之中，唯有軍隊才能城。

  車隊城，沿著道路向著城中的署前行，祿東贊挑開車簾，便見到路邊布滿了麻麻的軍營，有營房、有帳篷，無以計數的倉庫排列其中，冒著大雪仍有兵押送車隊出。

  祿東贊心思沉重，很顯然，安西軍正在瘋狂囤積各種軍需資，為開春即將開始的大戰做好萬全之準備。;

  到了署，沐浴更之後坐在廨，祿東贊遲疑一下，看著房俊問道：「以我所知，穆阿維葉尚未下定決心進犯西域，以唐軍目前這般規模囤積資，萬一大戰未能開啟，豈不是白白浪費？」

  安西軍真正的銳在四萬至五萬之間，戰時，安西都護府會督促西域境臣服於大唐的胡族派遣部隊參戰，但由於連年征戰、局勢混，西域本地的胡族並無太多兵馬，各族混雜一，大抵不會超過一萬人。

  合在一，便是五六萬人。

  西域廣袤無垠，輜重之輸送極為困難，耗損極大。供應如此之多軍隊，所需之輜重乃是天文數字，再加上路途耗損，簡直不可估量，甚至足以抵得上吐蕃全國一年之產出……

  萬一仗沒打起來，豈不浪費？

  房俊笑而不語。

  一旁，薛仁貴正去上的鎧甲等著稍後開飯，聞言，看了房俊一眼，才對祿東贊笑道：「大相多慮了，此前大食人進犯西域，吾等準備倉促未能傾盡全力，故而使其大部逃，這一次他若前來，自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使得來得去不得。他若不來，咱們便尋上門去，也讓他們知曉大唐睚眥必報的作風！」;

  說到此，將解下的橫刀「砰」的放在一旁案幾上，濃眉倒豎、語氣鏗鏘：「寇可為，我復亦為；寇可往，我復亦往！」

  裴行儉端著茶水走進來，親手斟了一杯放在祿東贊面前：「大相，請用茶。」

  毫沒有安西都護、封疆大吏之氣勢，更未將祿東贊視為階下囚。

  祿東贊接過茶水，捧在手裡，蹙眉看向房俊：「唐軍之決心，的確令人熱沸騰、士氣陡升，可大食國固然幅員遼闊、堪比大唐，但其國卻更多荒蕪，往往數百里僅一輛座城池，一旦其施行堅壁清野之策，對於唐軍之消耗無法估量！」

  歷史之上，為何明明漢人之裝備更為良、兵卒之訓練更為完備，卻始終在面對域外胡族的戰爭之中束手束腳、備制、於被？

  最重要的一個原因便是補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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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人往往行軍之時只帶三兩日的口糧，一旦踏破長城、興兵犯境，自可一路燒殺擄掠、以戰養戰。然而漢人軍隊卻恰恰相反，每每展開反攻，踏出國門馳騁於塞外草原、荒漠之上，幾百里不見人煙乃是常事，補給困難、路途增加，不僅大大增加耗損，更要時刻防備胡人截斷糧道……

  所以「勒石燕然」「封狼居胥」便被視為漢人軍功之無上巔峰，因為實在是千難萬難，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唐軍坐鎮西域等著大食人前來一戰，尚有勝算，可若是全軍奔赴千里之外的大馬士革，豈非癡人說夢？

  房俊面帶淺笑，神卻肅然，緩緩道：「有些時候，當戰則戰，不能畏難而退。大食之擴張不可遏止，已然與大唐接壤，當世兩大強國之間必有一戰！這一戰我們若是不打，那便要將來我們的孩子去打，既然終究要打，何妨我們去打？」

  他目灼灼：「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以吾等之骸，去換取吾等兒孫百年之和平，何言畏戰？！」

  薛仁貴熱激昂、神，攥拳頭，大聲道：「吾輩軍人，自當踏破胡塵、滌盪腥膻，打出個煌煌盛世、打出個百年太平！如此，縱然埋骨異域、馬革裹，全無所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