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沉穩的呼吸聲傳來，讓他覺無比的陌生。

他素來是喜歡清凈的。

那如同夢魘一般的五年里，除卻季岳以外，他恨不得誰都不見。

以至于，當初與喬念婚，不去迎，也沒有行禮，更不曾同屋而寢。

明明，這是他第二次大婚，可今日所經歷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新鮮的。

雖然當初娶喬念是為了替解圍，但事到如今回想起來，他未曾給過的一切，竟然都了憾。

緩緩閉上眼，蕭何重重嘆息了一聲。

罷了，罷了。

恐怕他此生注定了而不得。

與孟映之是如此，與喬念更是如此。

想到了孟映之的死，蕭何的雙手不自覺便握了拳。

他其實并不恨，哪怕在知曉，當真是下毒害他的時候，他也不曾怨恨過半分。

那五年的時，早已將一切都磨平了，連同年時的，一并了飛沙，輕輕一吹便沒了蹤跡。

后來幾次見到孟映之，驚訝于的狀況，同的遭遇，但心終歸是平靜的。

唯獨，在知道的死訊時，心口還是免不得如同撕裂開來了一般。

知道孟映之回孟家定是為他尋找解藥，所以，孟映之的死，就了他心中的一刺。

他后悔當初沒能救下，也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到無比的憤怒。

所以，喬念跟著楚知熠，是對的。

若跟了他，他真怕喬念會為第二個孟映之。

真怕自己又會出現那等無能為力的時刻。

那當真，比殺了他還難。

再度睜開眼，夜中那雙清冷的眸子早已覆上了層層殺意。

孟家。

五年前下毒害他的仇，也該慢慢清算起來了。

正想著，耳邊卻忽然傳來了低低的啜泣聲。

蕭何眉心微微一簇，坐起了來，確定聲音是從里間傳來后，便不由得輕聲喚道，“公主？”

他有些奇怪，明明剛才都還睡得的人，怎麼忽然哭起來了？

里間沒有回應，只有那低低的啜泣聲不斷響起。

蕭何想了想，還是下了床，往里間行去。

啜泣聲是從床上傳來的，的確是哥舒云在哭。

蕭何行至桌邊，將紅燭點燃，轉過卻見哥舒云仍是在睡著。

只是，一雙眉頭蹙著，兩道淚痕從眼角滾落至枕上，長長的睫也都被淚水給沾了。

哭得那般傷心。

蕭何想，定是夢到了自己的親人。

夢到了在突厥的歲月，夢到了被親人欺辱，又被親人送著去死……

怪不得外頭的人都在傳，說喬念與突厥公主的關系極好。

只怕是喬念在這位突厥公主的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吧？

莫名的，蕭何的心也不自覺了些。

他上前，在床邊坐下，抬起手輕輕拭過哥舒云的臉頰。

卻是忘了，他的手因著寒冰散的毒而無比冰涼，此刻隨時輕松拭，這涼意還是激得哥舒云驚醒了過來。

猛一睜開眼，就看到坐在床邊，一臉溫和的蕭何。

哥舒云有些怔愣，似乎還未曾從方才的夢境中回過神來，看向蕭何的眼神里都帶著驚恐。

又是這樣的眼神。

蕭何忍不住想。

與他方才掀開喜帕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就像是在林中迷失了方向的小鹿，驟然見到了一頭猛虎，便驚得不知所措。

“沒事了。”蕭何輕聲說著，“你如今在靖國，這里是睿王府，你是睿王妃，是這座府邸的主人，沒人猛欺負了你。”

蕭何的聲音很輕，很。

如同是一陣春風，吹開了那凝結于心口的悲涼。

哥舒云這才好似緩了過來，呼吸也慢慢順暢了起來。

回想著方才的夢境，下意識地抹了下臉，察覺到手上滿是潤后，才后知后覺地看向蕭何，“是不是我做噩夢，吵醒你了？”

蕭何的角勾起一抹笑來，“是我聽到你的哭聲，擔心你，才過來看看。”

擔心……

哥舒云的心口莫名涌起一陣異樣。

有些奇怪，但……并不反。

垂下了眸，睫上的晶瑩映著燭，微微閃著，“我，我是夢到了從前。”

擔心蕭何會誤會是因為嫁給他才會哭的。

哪曾想，蕭何的笑意更濃，“我知道。”

哥舒云微微一愣，再次抬眸看向蕭何。

暖的燭落在他的臉上，只讓他清冷的面龐都多了些溫度。

一時，竟看愣了神。

蕭何又笑了笑，“睡吧，我就在外間，有什麼事就喚我。”

說罷，方才站起了來，往外間行去。

這一次，燭燈沒再被吹滅。

蕭何的影便映在了帷幔之上，就仿佛是故意讓知道，他就在外頭坐著一般。

因為方才的噩夢而有些張的心臟，在蕭何一次又一次的安之下，已然是平復了下來。

側著子，看著那映在帷幕上的影，不自覺出了手去。

纖細的手指隔空輕著那抹影子。

耳邊是他溫和的話語。

是睿王妃，是睿王府的主人，所以，沒人能欺負了。

從今往后，都不會有人再敢欺負了！

這樣想著，哥舒云便長長地嘆了一聲，將心口的那子郁結都嘆了出去，而后閉上了眼，再度沉沉睡去。

翌日。

喬念起了個大早。

旁沒了凝霜照顧，又沒了哥舒云來陪說話，竟一時不知要做些什麼。

對著空曠的院子，坐著，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卻不想，楚知熠竟然從院外推門而去，看著喬念那怔愣的樣子，不由得輕聲一笑，“這是怎麼了？”

喬念這才回過神來，“沒什麼，就是一時間，不知道要做些什麼了。”

“那，可要宮？”楚知熠問。

喬念不由得挑眉，就聽楚知熠道，“德貴妃差了人來問，可要去見見小公主？”

對了，那個親自接生的小生命！

喬念心下有些激，“可以嗎？”

其實并不傾向于進宮，生怕會遇到宮里的某些人，從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但，那個小生命，是真的很想再見一面。

楚知熠淡淡笑著，“自然可以，我先送你去德貴妃那，你結束后，就去書房找我。”

“好！”喬念終于也笑了開來，只是沒想到，會在德貴妃的寢宮里，真的見到不想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