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匆匆而過,而今,只剩回憶用來嘆息。
曾曉煙沒有打擾他,只是慷慨的告訴孟白,隨便參觀。
花園中的百年香樟樹一如當年生長茂,只是一切已過眼云煙。
屋已經重新裝修過,一如當年的擺設。
孟白只草草轉了轉,便來到了花園里。
“孟先生,可有音訊?”
孟白坐下,搖搖頭:“沒有。”
已將全部的事委托給中介公司,曾曉煙的房租用于付中介公司的管理費,以及房屋的修葺。中介說,黃小姐已經離開,留給他一個郵箱,用于通房租狀況。
而回來的那幾天,他恰巧出了國。
曾曉煙不理解他這樣的行為:“孟先生,找到又能如何呢?”
孟白無奈笑了笑,對于曾曉煙的這句話,他無從反駁。
“是啊,我們兩不相欠了........”
如今想來,那時的場景依舊銘心刻骨。
“您為什麼要找?”
“我欠了很多。”
事永遠是旁觀者最為理智,曾曉煙直白道:“孟先生,是人非啊。”
孟白失魂落魄地立在那里,意念仿佛已經走過千山萬水,歲月榮枯。
那天最后,孟白沉默的離開了這里。
曾曉煙無心窺探別人的往事,卻明白了什麼。
孟白來找的事,沒有向任何人提及,包括汪濤。
一日,閑來無事在網上搜了搜黃家的新聞,除了破產的消息,以及一些多年前的方報道,再無其他。
正合上電腦之際,卻忽然在一張有些模糊的照片上看到了一個人,曾曉煙一直沒有忘記當日戴高樂機場的那位氣質,如此一眼便認了出來。
愣住了,莫不是,這就是那位黃小姐?
曾曉煙在網上尋找著屬于黃小姐的蛛馬跡,終于在一張黃氏家族合照中,再次看到了那道影。上面清晰的標注著:“左二為黃振宇獨,黃艾頤。”
那時的黃小姐年稚,即使時隔多年,容貌卻沒多變化。
曾曉煙一時說不上心何種復雜,想起當日的肩而過,世間的差錯竟如此無。
將那日在機場的事告訴了孟白。
孟白站在江邊,怔了很久。
“這可能就是天意吧。”
老天也對當年的一切看不過,如此來懲罰他。
正是傍晚時分,西斜的太照在江面上,波粼粼,萬點碎金。
橙紅的夕掛在天上,彩的云霞布滿天空,絢麗得像幅油畫。
夕雖,卻如此短暫,眨眼已要落山......
.............
這年冬天,曾曉煙向汪濤討來幾天假期,一個人去了日本。
陳奕迅的一首《富士山下》吸引無數人來到這里,只為目睹富士山的風采。
在東京乘坐新干線后,還未抵達富士站,沿途的風景就已映眼簾。
高聳云的富士山宛如一座巨大的白金字塔,雄偉而壯觀地屹立在大地之上。山頂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在的照耀下閃耀著迷人的芒,仿佛一頂璀璨的皇冠鑲嵌在天空之中。
山間繚繞的云霧如同仙舞的輕紗,時而輕盈地飄在山腰,給整座火山增添了幾分神和夢幻的彩。
周圍郁郁蔥蔥的植被則如同一幅綠的畫卷,與潔白的雪山相互映襯,構了一幅奐的自然景觀。
曾曉煙訂了一家可以看風景的溫泉酒店,準備在這里度過一個悠閑愜意的假期。
來到這里的第二天,背上相機行走在街道上,尋找著拍攝的最佳地點。
曾曉煙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到黃艾頤。
二人在便利店遇見,曾曉煙買了份關東煮吃著,順便和公司的同事接好工作。
黃艾頤聽到和朋友用中文打電話,上前禮貌的問,可不可以幫拍張照。
曾曉煙爽快接過的相機,尋找好機位,替拍了幾張照片。氣質優雅的人,只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便已是景。
黃艾頤只和在機場匆匆一見,并未認出來。
向曾曉煙道謝,知也是一個人,還叮囑注意安全。
黃艾頤接過相機之際,曾曉煙又看到了手上的那枚綠寶石戒指,的照耀下,比那日的燈照更加通。
白金的戒托,方形的寶石周圍鑲嵌著一圈鉆石,襯得手指更加白皙。
曾曉煙在外面轉了一天,傍晚一瘸一拐的回到了酒店。剛才走路不小心扭到了腳腕,想著回來休息一下。
黃艾頤坐在酒店大堂,見這樣問道:“傷了?”
曾曉煙詫異的抬起頭,這才發現,竟然和黃艾頤住在同一家酒店。
“剛才不小心扭到了。”
黃艾頤主上前攙扶著,將送回了房間,并將跌打藥留給。
隔天,曾曉煙在房間外面的臺上泡著溫泉,看到黃艾頤一個人坐在樓下的花園里喝下午茶。
這個人,就像是印著濃厚歷史的一本書,即使剛剛翻開了扉頁,卻早已讓人忍不住想要探究。
曾曉煙換好服,下了樓。
向黃艾頤表示謝,的腳已經痊愈。
“曾小姐,上海的房子住的還滿意嗎?”
曾曉煙愣住了.......
黃艾頤淺淺笑著,整個人著一淡然。
“中介公司給我發過你的份證復印件。”
在黃艾頤的眼中,眼前的曾曉煙還是個小姑娘,小姑娘驚訝的問:“您怎麼知道我認出您來了?”
“孟白應該找過你了吧。”
曾曉煙當時想,這是多麼有默契的兩個人啊。
黃艾頤出世家,即使家道中落仍氣質非凡,雖能看出已不是青春年華,但曾曉煙卻看不出真實的年齡。
“孟先生,他來找過我的。”
黃艾頤輕聲笑了笑,似有無奈,似有悵然。
“看來我猜對了。”
曾曉煙將在黎機場的肩而過告知了黃艾頤,黃艾頤聽后,只是點了點頭。
“沒見到是好的,再見面沒有什麼意義。”
黃艾頤比孟白小幾歲,但也有四十出頭了,多年前的變故沒有令頹廢,如今看著更增添了幾分歷經世事的變不驚。
這些年一直一個人,閑暇時世界各地走走,日子還算愜意。
往事倒影如,歷歷涌上心頭。
“曾小姐,麻煩你告訴孟白,他把老宅還給我,已經不欠我什麼了。”
曾曉煙說:“他一直在找你,十幾年了。”
黃艾頤看了一眼,神未變:“早就塵埃落定的結局,再見面徒增煩惱罷了。”
黃艾頤知道在汪濤那里工作,昨天聽到曾曉煙和同事打電話提及了泓霖,可見現在的樣子,想來還不了解那段往事。
“你告訴他,我不恨他,當年的事是家中長輩們的恩怨,不是他能左右的。”
黃艾頤垂眸,看著手上的戒指沉思良久。
曾曉煙問能不能留一個聯系方式,黃艾頤拒絕了,說房子的問題可以聯系中介公司,的意思很明顯,要和過去的那些恩恩怨怨徹底斬斷。
曾曉煙有個瘋狂的念頭,在想要不要告訴孟白,上海飛過來也不過幾小時。
黃艾頤似是看出的想法:“我要離開了,希你玩的開心。小姑娘,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沒有結果的,所以還是不要庸人自擾之了。”
人的云淡風輕徹底將一閃而過的念頭碎,因為曾曉煙明白,已經落定了的結局,不會再有任何起伏變化了。
是個很有界限的人,對于二人之間的恩怨并不好深究,能做到的,也只是回國后,將這些話告訴孟白。
“曾小姐,你我還算有緣,如果手里拮據的話,房租可以商量。那里是我長大的地方,算是我的一個念想吧。要是有一天離開上海,幫我找個可靠的人繼續住下去。”
曾曉煙問:“不再回去了嗎?”
傍晚的夕沉默地投到的上,黃艾頤瞇了瞇眼,沒有給答案。
起,對曾曉煙說:“小姑娘,相識是緣分,保重。”
黃艾頤沒有多東西,只一個小小的行李箱,的車已經等在酒店門口。
夕下,沖后的小姑娘揮了揮手,沒有道別,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半世顛簸,早已習慣了離別。
..........
曾曉煙匆匆結束了這次的假期回了上海,沒有去見孟白,也沒有去公司。
窩在家里,將這幢房子的里里外外仔細的打掃了一番,還買了老家專用的保養用品,像對待一件心的品護著它們。
也不知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覺得這棟歷經風雨滄桑的房子,見證了太多的世事變化了。那背后的故事細細講來,每一件都涵蓋著某個人的一生。
忙完這一切,曾曉煙躺在沙發上,莫名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送給孟白一張照片,是在日本拍下黃艾頤的背影。
孟白什麼都沒問,倒是曾曉煙將該說的話都告訴了他。
“說,兩不相欠.......”
握著照片的那只手,微微有些抖,良久,孟白問:“過的好的?”
曾曉煙想了想黃艾頤上的淡定從容,還有那釋然的笑意。
點了點頭:“好的。”
孟白怔怔的看著照片中人的影,他忽然問:“手上,是不是戴著一枚綠的寶石戒指?”
曾曉煙說:“是。戴在左手的無名指上。”
孟白忽然笑了,一向氣定神閑的中年男人眸中染上意,隨后便消散了。
曾曉煙心中多了幾分好奇,事到如今,也沒有好瞞的,孟白說:“那是我家里傳下來的,那年我親手給戴上的。”
只可惜,世事大夢一場,人生幾度秋涼。
這其中的變故,孟白未再提起。
曾曉煙不好再去人家的傷心往事,送走了孟白,繼續回到崗位上工作。
曾曉煙用了一個月時間學會了駕駛地車,也不知怎麼學的,一上路就忍不住往馬路對面靠,眼看著就要和對向車道的車輛撞上。
汪濤偶爾坐開的車那真是膽戰心驚。
他是老了,可還沒活夠。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汪濤佯裝淡定的對說:“見偶像也不至于這麼激。還有,回去的時候個代駕。”
曾曉煙心虛的低著頭,不敢反駁。
秦舒坐在窗邊,看到那輛梅賽德斯的高端轎車晃晃悠悠的,逆行著拐進了停車位。
秦舒贊嘆道,小姑娘真是好車技!
然后汪濤一臉愁容的從車上下來了。
秦舒是真想忍住不笑的.......
汪濤現在早就退居幕后了,公司有新的接班人,他現在只指點一下大方向即可。這位董事長如今一半的時間可以用來喝喝茶,打打球,下下棋,生活令秦舒羨慕啊。
這幾年各方面影響,金融投資業其實舉步維艱,投資人小心翼翼,投資公司的工作便很難開展。
秦舒勸他走穩重路線,公司不必有什麼大作,保存實力最重要,否則稍有一個項目雷,那便是大問題。
汪濤這幾年也在觀察著各行業的發展趨勢,對于秦舒的建議,他很贊同。
秦舒看了眼坐在不遠的曾曉煙:“你這書不錯啊,是個有分寸的姑娘。”
汪濤也沒有避諱,說了前幾天孟白來找過曾曉煙的事。
秦舒倒是坦然:“意料之中的事兒,其實我早就知道黃艾頤回來了。”
那家中介公司找的裝修團隊恰巧和韓亦馳的事務所有合作,當時秦舒聽到這個消息后,還特意多問了兩句。
汪濤皺皺眉:“你倒是不藏著掖著。”
“說了能怎麼著?把人留下?別庸人自擾了。”
秦舒的話一如既往的犀利。
汪濤難得的有些慨:“說起來,竟然十幾年了........”
秦舒安靜的聆聽著,沒有接他的話。
許多事,不好評判。
...........
這間會所,是孟太太的產業,所以秦舒見到并未覺得意外。只是曾曉煙在見到這位孟太太后,稍有些不自在。
孟太太見秦舒和汪濤正在談事,只打過招呼就離開了。
汪濤走時,再不想坐曾曉煙開的車,這里離住的地方不遠,汪濤沒風度的扔下自己開車走了。
“打車回家吧,我給你報銷車費。”
然后留下曾曉煙一個人站在風中凌.....
秦舒看著,面帶一同:“大概他覺得你想謀害他吧。”
曾曉煙心替自己喊冤,真的已經盡力了.......
秦舒拍拍的肩膀:“你不用因為孟總的事心有顧慮,孟太太........知道那些往事的。”
曾曉煙猛的瞪大眼睛,不免對這個消息到震驚。
夕的金照在馬路對面的教堂頂上,明黃的塔樓帶著尖券窗,整座建筑仿佛帶人穿越至那泛黃的舊時。
秦舒無奈的嘆息一聲道:“你知道了這麼多,也沒有什麼好瞞你的了。當年黃家的破產,是孟家出的手,也就是孟白的父親。”
見小姑娘在震驚中久久未回神,秦舒說:“其實商場如戰場這句話沒錯,商場上的戰爭是無聲的硝煙,刀不見,兵不見刃一樣可以殺了敵人。”
當年的黃先生便是兵敗的下場。
秦舒記得那時的汪濤頗有,還借此給秦舒上課,讓同心泛濫,商場上沒有朋友,只有利益。
汪濤當時的神很凝重,甚至還帶著幾分悲痛。
后來秦舒才知道,整件事,汪濤是知曉其中幕的。
他當年的老師,就是孟氏背后的主推手。
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反目仇每天都在上演,可他又能怎樣呢,他不是萬能的圣人,更不是拯救世界的救世主,能在風云變幻莫測的圈子里生存下去,才是他的核心問題。
即使黃家和汪家有多年的世家,即使他從小看著黃艾頤長大,跟在他的后親切的喊著哥哥。可當年汪父給他下的命令就是,袖手旁觀。
一個本就漸漸沒落的家族,被各方圍堵夾擊下,早已是風雨飄搖。
那一刻汪濤便明白了,黃家注定為這場戰爭的失敗者。
在他們的世界里,唯有利益至上......
..........
那時的孟白剛剛接手孟氏沒幾年,集團的大部分權力都還在孟父手中。
他和黃艾頤從小相識,二人早就互生意。如果沒有那場變故,這便是一場白頭偕老的恩劇本。
手中無決策權的孟白,只能眼睜睜看著父親向黃家下手。
他天真的向父親提出聯姻,孟父大罵他,竟然會上競爭對手的兒。與其相信那虛無縹緲的聯姻利益,不如直接將利益掌握在自己手中。
孟白當時就明白了,他和黃艾頤的,注定為這場戰爭炮火的灰塵。
秦舒猶記當初拿著房子的手續去見黃艾頤的場景。
那真是一位令心生敬佩的子,那時的黃艾頤還未滿三十歲,人生中遭遇此等變故,竟不見一的慌和頹廢。從容不迫的理著父親留下的債務問題,并將母親的生活安排好。
那時的黃家因為破產已被法院查封所有資產,帶著母親租住在一套不大的老式樓房里,在得知秦舒的來意時,面上沒有任何的異樣。
秦舒帶去的,并不只是那套房子,還有孟白給的一筆資金。
黃艾頤翻看著文件,有些疑的問:“秦小姐,我想問一下,這筆錢是?”
秦舒如實道:“孟先生讓我帶來的。”
黃艾頤沉默了片刻,收下了那筆錢。
并沒有不自量力的拒絕,因為那時確實需要錢,許多事都等著去理,甚至連機票的錢都拿不出來。
如此通的子,自然懂得分析利弊。
孟白當時拜托秦舒出面解決了許多事,包括許多黃家被拍賣的珠寶古董,都是秦舒出面替他拿下的。
那其中有多被抬高了價格,秦舒自然是一清二楚。后來這錢填上債務的窟窿后,也是秦舒幫助黃艾頤拿回了剩下的錢。這算保住了黃家母往后的生活保障。
而孟白自己補了多錢,秦舒從未向外人過。
這件事,就連顧政南都極知道其中的幕。
孟白知道,他此生和黃艾頤緣盡,只想讓過著平靜安穩的生活,再不被他們這些舊人舊事打擾。
而黃艾頤也真如他所想,解決好一切事后,帶著母親離開了上海。
自此,了無音信.........
秦舒想,如果不是曾曉煙這姑娘,他們或許永遠不會得知黃艾頤的任何消息。
曾曉煙驀的想起黃艾頤手上的那枚戒指,或許,還帶走了屬于那段的好。
可惜,這段陳年舊事,點點滴滴著凄涼意........
秦舒只幾句話給曾曉煙簡單說了這件事。
曾曉煙天真的問,孟太太怎麼會不在乎這些呢。
秦舒笑這姑娘的天真:“妹妹,誰還沒有一段不愿提及的往事呢?”
..........
曾曉煙在兩年后離開了上海。
孟白了那棟房子新的租客。
他將房租漲到了千萬,甚至將中介那邊一切費用都承擔了過來。
曾曉煙將鑰匙給孟白那天,他一個人在房子里坐了很久。
滄海桑田,是人非。
再不見當日佳人。
黃艾頤和他余生有集的,也只是房屋租賃合同上,二人的名字印在同一頁。
不久后,黃艾頤在溫哥華,看到了中介發給的郵件。
溫哥華的初秋,溫淡,有種現世安穩的靜謐與溫。
黃艾頤定居在這里,忘卻這半世的凄風苦雨。
沒有再回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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