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這個年,就是綏和四年了。
玄寧和元祐的婚事近在眼前。
瑟瑟從尚宮局呈上來的布匹里選了兩匹濮院綢和一匹織花緞,想給元祐裁幾件新,去寢殿找時,恰見蕭太妃也在。
蕭太妃本在靜心庵中禮佛,唯一讓掛念的便是這個兒。親自過目了喜服,嫌上面的珊瑚衲珠過于松散,怕新婚那日掉下來不統,讓守在那里的尚宮局宮帶回去修改。
宮眼見瑟瑟也在,不敢輕慢,立馬應下,又殷勤地問蕭太妃對花可滿意。
這樣的喜服,都是拓下來的花樣,雁銜綬帶,寶相花云氣紋,上面衲著珊瑚珠子,蕭太妃就算覺得不妥,也不好說什麼,畢竟宮里子出嫁都是這一套,若是偏到元祐這里就挑三揀四,傳出去人家定會說們母事多。
皇帝待們再,到底他和元祐不是同母兄妹,總隔著一層,宮里這些人也不可能把元祐當嫡公主敬著。
瑟瑟從小跟在母親邊,雖然縱了些,但很會看人臉,見蕭妃這個模樣,想來是對喜服不太滿意,故意拿珊瑚珠說事,又不好明著替出頭,怕宮里那些碎婆子再嚼舌子。
想了想,狀若隨意地把喜服拿到跟前了一把,道:“料子倒好,只是婚期定在夏初,這織錦是不是顯得有些厚重了?”
宮忙朝瑟瑟回話:“是厚重,可這是頂貴的料子了,陛下代過要對公主的婚事隆重以待,奴婢們不敢怠慢。”
瑟瑟笑道:“沒說料子不好,只是本宮覺得可以在正外加一層醒骨紗,臨川新貢上來的料子,飄逸又貴氣,拿過來先在元祐上比劃比劃,若是好,再制。”
宮忙應下。
瑟瑟順勢道:“這樣的話,把衲珠也改一改吧,珊瑚改紅玉。”
這一回宮卻沒痛快應下,只是抬頭看向瑟瑟,一臉的為難。
瑟瑟微微一笑:“照本宮說得辦。”
宮這才頷首,鞠禮退下。
待宮走后,一直偎在蕭太妃側,低頭絞帕子的元祐開了口:“這又是何必呢?我本也不是嫡出,難道在嫁上衲上紅玉珠,人家就會把我當嫡公主看了?”
大秦宮規,只有嫡公主出嫁時才可用紅玉珠,庶出的公主只能用珊瑚珠子。
瑟瑟從前也覺得這些事并不值得較勁兒,可從生了鈺康,做了母親,對這一番慈母之心才有了深刻的悟。
但笑不語,看向蕭太妃。
蕭太妃輕搡了一下元祐,瞧著兒花玉貌,清靈婉,添了幾分憐,又有幾分歉疚:“母親無用,給不了你更足的面,只怕嫁過去,讓你婆家瞧不起。”
元祐一怔,飛快看了眼瑟瑟,嗔怪道:“母親,你胡說什麼呢?”
蕭太妃兀自嘆道:“本來為你相中的是楊家,也是名門族,清流文士,你嫁過去不至于委屈。可你偏死心眼,非看中了玄寧。倒不是說玄寧不好,只是蘭陵公主府的門楣太高,怕你姑姑看不上你罷了。”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瑟瑟只得安道:“太妃不要多想,元祐是金枝玉葉,任嫁去哪家,都沒有敢怠慢的。”一頓,又道:“再者說了,我母親也不是終日里困在后院,瑣事不離手、挑剔人的尋常婆母,有的天地。從前我未出嫁時,家里事都是我管,母親就不大過問。后來我出嫁了,家中事又一直是我的一個堂姐在管。后來堂姐回了萊,而今家中沒有當事的眷,正等著元祐嫁過去主事呢。”
這都是瑟瑟的真心話,打心眼里覺得,母親那樣的人,是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去挑剔兒媳的。
蕭太妃大概也覺得瑟瑟說得有理,稍松了口氣,但又提上來,不無擔憂地問:“只是朝堂這個形,蘭陵公主和陛下總是不睦,會不會遷怒元祐啊?”
這麼一問,連一直不當回事的元祐也張起來,直起腰背,眼地看向瑟瑟。
瑟瑟忖了片刻,搖頭:“應當不會,遷怒元祐有什麼用啊?這原也不關的事。”
順著細想,又覺得母親雖不至于遷怒,可將來未必不會利用。元祐到底是沈昭的親妹妹,也算他的肋,照這個架勢,要真把母親急了,不定能干出什麼事。
瑟瑟思慮一番,提議:“要不這樣吧。玄寧也在大理寺為半載,劈府獨居也說得過去。我找一找玄寧,讓他自己向母親提出帶家眷搬出去住。”
蕭太妃臉稍霽,可還是有顧慮:“可蘭陵公主膝下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剛了親就搬出去住,不會同意吧。再者說,旁人也會嚼舌子的,還以為是新媳婦跋扈,不愿意侍奉婆母。”
瑟瑟一直都知道蕭太妃是什麼意思,想從自己這里得到什麼答復。可不愿意,舍不得玄寧,想讓玄寧留在長安幾年,自己想他了便能立刻見到,能問冷熱,知寒暖。
故而跟蕭太妃東拉西扯了一通,就是不把話往想的方向上引。
可看著元祐那一臉的清澈懵懂,又有些心。
這也是被母親捧在懷里長大的心肝兒,寧愿舍得母分離,也想離蘭陵長公主遠遠的,足可見,蕭太妃是打心眼怕極了的母親。
瑟瑟一時心,微低了頭,道:“既然這樣,那不如進一步,讓玄寧自請外放,帶著元祐離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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