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日，盛京城里下雪了。薄雪，細如雨。

駱寧披著斗篷，站在屋檐下看雪。孔媽媽端了一杯熱茶給捂手，立在旁邊說：“今年的初雪有些早。往年都要過了十月。”

“的確是早。”駱寧道。

在想著，要派個人去趟春山書院，給駱宥送些裳被褥，還有暖手爐、炭等。

“……秋華，你去問問二爺的娘，安排人給二爺添沒有。”駱寧想著，就吩咐了。

秋華應是，撐傘出去了。

片刻后回來，對駱寧說：“早起天氣冷，樊媽媽就讓春芝收拾妥當，春芝跟著家里的管事一起去了。”

“還是樊媽媽周到，想得比咱們遠。”駱寧說。

“是娘，滿心滿眼都是二爺。這分，誰也比不上。”孔媽媽笑道。

駱寧是有些羨慕的。

既然樊媽媽安排了，駱寧不用手，回房去了。

薄雪又轉了細雨，庭院漉漉的，青石板沾染了水汽，到霧蒙蒙。

不能耍鞭，駱寧就和孔媽媽、秋蘭一起做針線。

打算做個荷包，練練手。

大家閨秀不僅要讀書識字，針黹紅也不能缺，總要應付幾下，裝裝樣子。

角門被敲響，使媳婦去開了門。澄硯竇家的大太太又來了，送這個月的紅利。

駱寧接待了，又秋蘭去沏茶。

“……外頭下雨，想著王妃應該空閑，就早早把賬本對好了送過來。這是銀票，您點點。”竇大太太說。

駱寧接了，沒翻開，只是道：“你做事仔細，我很放心。對了，市井最近有什麼消息嗎？”

竇太太在各鋪子里添一個人，專門打聽。

竇太太：“是夸皇后娘娘。娘娘賢明慈。大皇子生病，娘娘親自跪拜祈福，心系蒼生。”

駱寧聽了，點點頭。

鄭皇后當得起。

作為皇后，履行了的職責，一直做得很完。

“除了夸皇后娘娘，只剩一些瑣事了。”竇大太太又道。

駱寧對瑣事也興趣。

竇大太太說了一個時辰，快到了午飯時候，駱寧留吃了頓飯。

這天黃昏，角門再次被敲響。

“大小姐，是周副將來了。”秋華聲音里帶著詫異，對還在里臥練字的駱寧說。

駱寧立馬走出來。

周副將沒有進來，而是站在文綺院正院的回廊下，躬行禮：“王妃，王爺您別擔心，二爺那邊都打點好了，事結束就可以回家。”

駱寧：“我二弟？我還沒聽說，他怎麼了？”

“二爺打傷了人；還捅了一個人，傷得重。”周副將說。

屋檐下的寒風，似刀一樣扎駱寧的袖底，瞬間遍生寒。

“可知曉緣故？我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駱寧道。

周副將：“二爺打的，是鄭霄邊的隨從。他們調戲了二爺的丫鬟。”

“春芝？”

“那丫鬟自己抹了脖子，在春山書院門口。書院可能會通知貴府去收尸，王爺派人去搶回了尸。”周副將說。

駱寧遍涼：“已經死了？”

“是。”

文綺院一時安靜，雀無聲。秋華、秋蘭和孔媽媽等人，都看駱寧。

駱寧回神：“周副將，替我多謝王爺。”

“王妃別慌，那丫鬟的尸在咱們手里，的確了凌。鄭家縱容惡仆行兇，是他們有錯在先。”周副將說。

駱寧再次道謝。

周副將說完，便要走了。

他這邊剛走，二夫人來了。

二夫人臉難看極了，也是說這件事：“……你二叔去了書院，打聽況；你爹爹和你三叔去了大牢，看怎麼把阿宥接出來。”

又說，“這是設計好的，估計給阿宥設套。”

一環接一環，主謀之人用心歹毒。

又有皇帝病重在前，無暇旁顧，趁機給駱寧找點麻煩。

“二嬸，雍王那邊已經知曉了，咱們都別慌，且看看怎麼回事。”駱寧說。

余卓的死，把崔家、王家拖下水；要是駱宥這事鬧大，鄭皇后的娘家和雍王府，說不定就要杠上。

雍王想要兩虎相爭，其他人更想要渾水魚。

鄭皇后剛剛因為祈福一事，聲震天下，胞弟的隨從就死了駱家丫鬟，還被駱宥捅傷。

樹靜而風不止。

“先理清楚事的脈絡，再報仇。”駱寧說，“我心里有數了，您別著急。”

“侯爺那邊……”

“且看看。”駱寧道。

二夫人：“要告訴你祖母嗎？就怕下人說，你祖母聽了更擔心。”

“我去說一聲吧。”駱寧道。

免得祖母從旁聽說，嚇到了，反而驚擾心神。

駱寧當即換上了木屐，去了西正院。

祖母已經躺下了，還沒睡著。

駱寧坐在床邊，仔細把這件事說給聽。

“……雍王打點好了，您別擔心。”駱寧最后說。

祖母的確驚到了，聽到“雍王”，表才松懈幾分。

半晌，問駱寧：“阿宥是否要坐牢？”

“我不太通律法。可他捅傷的不是鄭霄，而是他的隨從，應該不至于坐牢，只是暫時扣押幾日。咱們家的丫鬟死了。”

“那丫鬟是自己抹脖子的。”

“是被死的。依照律法，鄭霄才可能坐牢。”駱寧道。

“怎麼才安生幾日，又來這些事？”祖母深深嘆氣，“阿宥會吃苦嗎？”

“不會，王爺的人會照拂他。”駱寧道。

老夫人便問駱寧，駱家應該怎麼辦。

駱寧道：“王爺派周副將連夜來說此事，就是想要咱們按兵不，暫時穩住。”

老夫人：“來人，去侯爺的外書房，他回來了就來見我。”

丫鬟在門口應是。

“只怕你爹爹胡撲騰，好心辦壞事。”祖母說。

駱寧：“我懷疑他嚇破膽，應該不敢折騰。”

祖孫倆沉默坐著，默默無言。

北風呼嘯，凜冽刮過，似夜梟嗚咽。

老夫人握住駱寧的手，再三安：“你也別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