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高悅行提出自己心裏最駭人的那個猜測:“難道不是親生的?”
提及脈混淆的可能, 高悅行與李弗襄對視了一會兒,恐怕沒有誰比眼前這位殿下更明白其中滋味了。
李弗襄卻搖頭:“一個吏部侍郎的宅,又沒有千百萬雙眼睛盯著, 他既然懷疑自己的脈有疑,查清了,關門料理了即可,不會鬧得全城皆知。”
高悅行忽然想起了李弗逑的死。
偌大的皇宮裏, 他從景門宮裏悄無聲息的失蹤, 幾個月後又明正大的擡出來。
皇帝也沒敢將真正其份公諸于天下。
李弗襄被走的份, 永遠也還不回來了。
是以, 皇上心裏對他始終有愧。
高悅行說:“是啊……陳家人的態度,總讓我有一種覺, 他們費盡心思藏著掖著, 但終究還是捂不住。陳小姐的慘死, 讓他們的徹底守不住了, 暴在青霄白日之下,到底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呢?”
高悅行越想越深,漸漸難以自拔。
李弗襄這時候出手撥弄了一下耳上的銀環。
高悅行猛地回神:“怎麽?”
李弗襄著他:“你想的太神了。”
高悅行:“我想不通。”
李弗襄的目裏總是像蓄著一汪月下水,想是隨了他的生母,猶記得皇帝也曾用荒漠之月形容過已故的鄭雲鈎。
高悅行此去西境,終于有幸見識到了那傳說中的奇景。在京城深庭中見到的月亮, 總是朦朧地掛在夜幕上, 又高, 又遠。西境荒漠, 胡茶海裏, 夜後, 一彎月是蹭在前方一無邊的戈壁上, 周雲霧相擁,蒼冷曼妙。它似乎離人很近,但任憑你拼了命的追,也不到。
耳垂上一痛。
李弗襄又在拽的耳環。
高悅行怒起:“幹嘛!你沒完了是不是!”
李弗襄竄起就跑,躲得遠遠的:“我你好幾遍,你都不理我。”
他倒先委屈上了。
高悅行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你過來。”
李弗襄再靠近,說了句:“你的眼睛真漂亮。”
高悅行正心想,哪及你的漂亮……便聽李弗襄道:“像我經過鐵水崖時見到的深淵。”
令人聞之變的鐵水崖,曾經不止一次作為大旭朝西通戰場的要塞,從崖上向下,不僅是壁立千仞,深不見底,更有一種揮之不去的腥味,像融進了風裏,令人不寒而栗。
這話說的好像一個滿腥的劊子手。
高悅行到找鏡子。
李弗襄的耳房裏可沒備這東西。
高悅行借著窗下銅盆裏的水,端詳自己的倒影。小時候在宮裏時,也常聽宮人們悄悄議論,說小小年紀,可眼神太不像個孩子。
那時,裏的靈魂本就不屬于那個年紀,于是,那些人的閑言碎語,也沒怎麽當回事。
而早已長大。
看來有些東西真是刻在骨子裏的,不會隨著時間而改變。
李弗襄竟然覺得好看。
令高悅行到十分的意外,原來他喜歡這種做派。高悅行去點他的下:“你喜歡妖,就不怕妖給你吃了?”
李弗襄的眉眼笑了起來:“我就在你跟前呢。”
一通嬉鬧,高悅行怕話岔出去再收不回,將他推開,目重新落回桌案上陳府的圖紙。
還有那些案宗文書。
高悅行翻開來看,說:“我爹爹查到的線索裏,有說,陳大小姐死去的當日下晌,曾拜訪了清涼寺?”
李弗襄:“清涼寺?”
高悅行:“我也曾去過清涼寺。”
李弗襄說:“兩年前陳小姐失足落水的地方,就在清涼寺山腳下。”
高悅行緩緩道:“可是殿下,人落水,不一定是失足。”
的尾聲又輕又呢喃,仿佛不仔細聽便要錯過。
李弗襄的笑眼逐漸凝重。
高悅行道:“別忘了,當年我從宮裏出來的時候,昏睡之中口不能言,宮裏和家中也對外宣稱我是失足落水。”
而且,甚至不得不假裝失憶,才使得那些人放松警惕,得以平平安安地出宮回家。
高悅行回顧幾年前的那場不見刀的謀,說:“我當時一睜眼,發現自己仍在宮中,一切口的東西都不敢,我若不閉一張,恐怕都等不到爹爹去接我回家。”
李弗襄的目瞬間變得十分難過。
高悅行只好手去:“你別這樣。”
李弗襄:“我一定會將那兩顆釘子□□的,相信我。”
他意有所指,高悅行明了一笑,說:“好。”
正說著,外頭又有腳步聲來了,高悅行聽著不比尋常,似乎是前前後後不人,警惕起來,擡起食指,示意噤聲。
高悅行側耳傾聽。
那細碎且的腳步聲聽在了耳房門前。
聽得兩扇門輕響,門可沒有栓,一推既能開。
李弗襄著:“是誰?”
高悅行心中有數。
高景的安排,府裏敢忤逆的沒幾個。
那人沒能進得來,有守衛從房檐上翻了下來,擋在了門口,單膝跪下:“夫人。”
是高悅行的母親來了。
高夫人嗓音毫不見惱怒,依舊溫和地問道:“耳房裏安排的是什麽人?”
守衛手不錯,但不是高景的心腹,而是皇帝的錦衛,高夫人只覺得他眼生,卻沒多想。
那守衛不願自暴份,既然在高府,就只把自己當高府的人,回道:“是老爺請回府的客人。”
含糊的解釋打發不了高夫人,又問:“多麽尊貴的客人啊,需要讓我兒前來招待?”
這話聽著不妙,守衛不敢接,低下了頭,但依然死守門口。
高夫人難得的好子,在這件事上,卻寸步不讓:“高府,有我的一半,無論是誰,敢把主意打到我兒上,我只有兩個字奉上——不行。”
高悅行拍了李弗襄一下,低聲說:“我母親氣了,我得出去,你等我半日,我請示父親,能不能允我們去清涼寺查探一番。”
以免讓母親和門口的守衛起沖突,高悅行不敢耽擱,推門而出,道:“母親。”
高悅行出門便將門順手合上,一點隙不。
高夫人的目越過的耳畔,卻什麽也見不到,目中含怒氣,著兒:“若是客不會安置在前廳,裏面是誰?”
高悅行斟酌著回答:“是兒時的一位故。”
高夫人琢磨著這兩個字:“故。”
高悅行道:“母親,歪頭天熱,呆久了恐暑氣,我扶母親回去吧。”
瞧著自己兒這般懂事的模樣,高夫人心中縱有再多的怒氣,也舍不得斥責。
高夫人後跟了不丫鬟,高悅行一走過去,丫鬟門自覺讓路,高悅行挽著母親的臂彎說:“回吧,母親。”
高夫人終是嘆了口氣:“你父親越來越不像話,近來什麽事也不與我說。”側頭看了一眼高悅行,又道:“他們男子稱妻子為‘人’,而我們子稱呼夫君為‘外子’,外有別,你兄長到了啓蒙的年歲後,我便將他給你父親教養,同樣,你長姐一直由我帶大,你父親鮮幹涉。怎麽到了你這,一切都不同尋常了呢?”
見高悅行并不答話。
高夫人自言自語:“等你父親回來,我定要好好問他。”
高悅行擡頭看了看天,覺得父親可能一時半刻就要回了,高夫人已經在房預備上了晚膳,遣人在前廳等著。
高悅行進屋裏見到了長姐和弟。
歸家好多日子了,可高明冬見著,依舊和耗子見了貓似的,一個勁兒往高悅憫的後躲,然後悄悄地打量。
高悅行很不善于逗孩子,和弟互相瞪了一會兒,想起了今日李弗襄對的形容。
果真有那麽可怕麽?
高悅行今天不想慣著他了,直接手把小崽子拎了出來。
高明冬才四歲,養得幹幹淨淨像個團子,揮舞著兩只藕節一般的小胳膊:“啊救救救我——娘親,姐姐。”
高夫人進來一看他們在玩鬧,于是又扭頭走了。
高明冬一見娘親靠不住,于是淚眼汪汪地去找他的長姐。
高悅憫果然看不下去:“阿行,你作甚呢?”
高悅行拎著他的領子不放手,說:“我要問問他,見了我躲什麽?”
高悅憫:“這不是很正常,你那麽多年不在家,他從生下來便沒見過你……”
高悅行低頭,強迫高明冬看著的眼睛,問:“我很可怕?”
高明冬害怕極了,把心裏話一腦地全倒了出來:“我才不和你玩,們說你是鬼,你要拿鐵鏈子拘我去曹地府的。”
……
高悅行盯著他,皺眉,還未來得及說什麽,外面高夫人快步走了進來,雖在外面,卻一直關注著裏面孩子們的靜,母親比高悅行自己還要慎重地問:“們?誰?誰和你說的這種話?”
高悅憫臉也不好看,靜靜地盯著他。
高明冬讓三個人圍住了,本能地往母親的方向靠過去,見母親臉上沒笑,便怯怯的,也不敢撒謊,回答:“是一個漂亮姐姐。”
高夫人皺眉:“那又是誰?”
高悅憫此時開口,道:“母親,春夏百花盛開,正式各家小姐走的時候,咱們家裏也不客人,幾位夫人,也是經常帶著們兒前來走。”拉起高明冬的小手,道:“明冬,別怕,告訴大姐,誰和你說的這話,姓什麽,長什麽模樣?”
高明冬眨著眼睛,最後把目投向高悅行,指了指,說:“二姐姐,一樣高。”
意思是和高悅行差不多量的。
高悅行的個子不算高,但京中小姐們,同齡的,也都差不太多。
高明冬仔細端詳,想了想,又比量了一手:“要再矮一些。”
比高悅行還要矮,那可就清楚多了。
高悅憫心中盤算:“前段日子,襄王殿下剛回京不久,阿行歸家之前,陳家的兩位小姐曾隨著陳家的老太君去別院和祖母嘮過閑,當時我和明冬正好也在,一塊玩了半日。”
高悅行:“比我還要矮的,應當是那位陳二小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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