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高悅行半跪在他的側, 說：“我不需要任何後路，我只要你們所有人平平安安。”

費勁地將狼毒扶上馬，馱著。

自己牽著馬走在前面, 在胡茶海裏，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

也通醫理，當然知道狼毒的傷是怎樣的況。

如果沒有足夠的藥和安穩的療傷環境，他真的會死。

即使有, 也不一定能保全什麽。

高悅行的方向極差, 在大漠中本辨不清方向。

自重生以來, 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無措。

高悅行這才漸漸意識到, 并不是所有的事都在的預料中，可以按部就班的順著設想的軌跡往下走。

狼毒趴伏在馬背上, 了自己幹裂的, 下一刻, 立刻有一小塊帕子遞到了邊, 狼毒含進裏，嘗到了淡淡的鹹味。

是鹽。

他便笑了，說：“小師妹基本功真紮實。”

高悅行道：“是師兄你教我的，當年我們一同奔赴西境，你告訴我，到了戰場上和別不同, 鹽是最簡單卻也最能救命的東西, 所以我一直隨帶著。”

狼毒：“你做得很好。”

高悅行牽著馬停下來腳步, 說：“師兄, 我辨不清楚路, 到狐胡王城的路怎麽走, 你給我指個方向吧。”

狼毒：“不要去。”

高悅行：“只有那一條路可走, 你若是不告訴我方向，我們都會迷失在胡茶海裏，到時候，師兄你若是真的上路了，也不孤單，我可能隨後就陪你去了。”

狼毒拿這樣的高悅行沒辦法，無奈只能指了個方向，說：“順著你現在的方向，一直走，向前便能重新回到通往狐胡的商道上了。”

高悅行一頷首，說：“好的。”

耳後，牽著馬掉頭，沖著與狼毒指向完全相反地方向去。

狼毒氣結：“你……”

高悅行道：“師兄那麽在意我的安危，肯定不會真的放任我回到狐胡王城的吧，如此一說，朝相反的方向走準沒錯，是不是？”

狼毒嗆咳著肺裏的腥甜，道：“你師妹啊，你要是沒那麽聰明該多好。”

若是沒有那麽聰明，就不會以犯險往西境跑。

若是再笨一點，就可以無奈但不得不接他們的犧牲和保護，而不是將自己的命也搭上，試圖扭轉些什麽，盡管清楚那都是徒勞。

高悅行走著自己認定的那個方向，算計著時間，他們走出狐胡王城是小半日，如今闖進了胡茶海，而且前行的速度也變慢了，但只要加把勁，至天黑前是可以趕到的。

高悅行深信自己的判斷，于是充滿期待的一直趕路不肯停歇。

是不是回頭關注一下狼毒的況。

他因傷口得不到更好的料理，氣神逐漸的萎靡下來。

高悅行心想，忍一忍，再熬一熬，前面就能有辦法了。

可是掐算著時間，走了大半日，直到落日懸在沙漠上方，像殘一樣紅的時候，高悅行終于回到了商道上，可是，停了下來，向前往是杳無人煙，向後更是不見來。

……

怎麽回事？

難道方向錯了？

馬背上的狼毒撐開眼皮，得意地一笑：“我就算到你不會乖乖聽我的話，傻了吧。”

高悅行眼眶通紅：“師兄！”

狼毒道：“你順著這條路，往前再半日，可以到松釀客棧，但是往後，恐怕天亮也到不了狐胡王城，哦，路上興許還不太平，你自己選。”

高悅行被他送到了一條沒有選擇的路上。

咬牙：“師兄，你錯了，不是我太聰明，而是我還不夠聰明。”

狼毒勉強笑著道：“小師妹，你只是一直在低估別人保護你的決心而已。”

高悅行在沙漠裏跋涉了大半日，能覺得到雙一下發麻發脹，像灌了鉛一樣，沒走一步，都要憑借著巨大的意志。歇了口氣，探了探狼毒的前額，已經開始發燙了。出葫蘆裏的最後一粒藥丸，卻發現撬不開狼毒的。

高悅行：“看來還是有力氣，那這藥緩緩再吃也罷。”

翻上馬，顧不上狼毒那經不得顛簸的傷口了，策馬加速趕往松釀客棧，早到一刻，就早一分希。

狼毒在馬上又昏了小半日，再睜開眼時，覺口不那麽悶了，裏還殘留著甘的味道，傷口麻沒有知覺，便知高悅行將最後一粒藥也喂給了他。

他提煉出的僅有三顆的救命藥，盡數回了自己的腹中。

高悅行趕在前半夜回到了松釀客棧，遠遠地見客棧門前掛著一盞燈，那是留給夜歸人照亮前路的。

松釀客棧裏有人在等著他們。

高悅行的馬剛停下，客棧的門開了，湧出來的是藥谷的弟子，團團圍在了馬前，心裏惦念著他們的師兄。

高悅行沉默著松了手，任由藥谷弟子們將狼毒接了下去。

松釀站在客棧的門口，見高悅行腳步沉重地走上來，問了句：“怎麽樣？”

高悅行搖頭，問松釀借了信鴿，向藥奴傳訊。

松釀道：“藥谷有幾個弟子似乎是走失在胡茶海了。”

高悅行腳步一頓。

只聽松釀又道：“你放心，剛才襄王殿下回來了，已經親自出去尋人了。”

藥谷的弟子們擁著狼毒回到了二樓的客房裏，高悅行聽著那雜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在頭頂，恍惚著問了句：“他平安嗎？”

松釀說：“他很好。”

高悅行空落落的心似乎終于晃晃地落在了枝頭，暫時找到了能借以藉的依靠。

松釀說：“他讓我帶話給你，要你在客棧裏等他。”

高悅行點了點頭，說道：“我知曉了，這種關鍵的時候，我不會出去給你們添的。”

松釀覺得高悅行的緒似乎不大對勁，想要安，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狼毒被擡進來的時候，那駭人的傷口也看見了。

傷了那樣，還能活著回到客棧已是不容易，人的命自古如草芥般脆弱，縱使神醫再臨，他恐也無法複原了。

松釀說了句：“傷口太深，不僅傷到了心肺，而且很快會染。”

腐潰的傷口會要了他的命。

藥谷的幾個年輕的弟子守在狼毒的床榻前，有人抹著眼睛，哽咽著說：“我知道我這樣想很不對，但是我控制不住，若是我們當初不管他們皇室這一攤子爛事該多好啊！”

狼毒雙眼閉。

那幾個弟子中，有這種想法的不止一個，漸漸的，有人開始附和。

狼毒的眼睫閃了閃，睜開眼睛著最先開口的那個年，說：“竹瀝，我記得你是五歲那年拜進藥谷的。”

那名為竹瀝的年，如今看著也才十五六歲的模樣，長得敦厚老實，他聽見狼毒喚他，上前一步，跪坐在床前，道：“師兄，您記得沒錯，我五歲那年上，家裏實在是窮苦，將我送到了城裏的醫館裏當學徒，掙錢養家，可是那醫館的老板卻是個黑心大夫，竟然幫著當地的夫□□毒害了人家的正經家主，醫館裏的所有人都被認作是幫兇，包括那時什麽也不懂的我。”

狼毒：“你記得是誰救了你？”

竹瀝道：“是當地的縣令，明察秋毫。”

狼毒搖頭：“你還是不明白，是我大旭朝的律法，不允許錯判任何一個無辜之人。”

竹瀝瞪大了眼睛，張了張。

狼毒說：“我們的皇上登基之後微服私訪走過了我們大旭朝的萬裏江山，他回京之後下的第一道詔書令，便是景樂年間永不加稅……”

他勾了勾師弟的手，就像平時給他們授業那般溫和耐心道：“你年紀小，許是不知道三十年前，我們和狐胡頻繁戰的時候，百姓們過得都是什麽日子。賦稅的百姓擡不起頭，所有的糧食都被強行征繳送到了西境供給軍營裏。但是沒辦法，將士們吃不飽飯，我們的土地就會被侵占，我們的百姓將會被殺。我們不能再打仗了。狐胡和須墨爾狼子野心，我們退在藥谷裏，縱然可保自己的一時平安，可是當我們的中原大地傾覆的時候，你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胞被屠戮嗎？”

狼毒說：“我不能，所以當襄王殿下孤赴西境試圖阻止些什麽的時候，我必須助他一臂之力。”

一行師弟都垂下了頭。

高悅行站在門外，前額低著糙了木門紋理，將已經熬好的湯藥擺在了門口。

下樓時，客棧的門開了，一只守在櫃臺前的松釀迎了出去，高悅行聽見在外面喚了一聲：“殿下。”

李弗襄找回了最後兩個灰頭土臉的藥谷弟子，將人安全無虞的送進了客棧。他接過松釀遞來的浸過冷水的巾，了一把臉，問：“我的王妃回了麽？”

他話音剛落，環顧四周，便見到了站在木階上，一不的高悅行。

李弗襄單手撐著欄桿，將自己甩上了樓梯，站到了高悅行的面前，問：“你還好嗎？傷了沒有？”

高悅行搖頭。

李弗襄一頓，敏的問：“你怎麽了？”

高悅行擡起自己布滿的眼，問：“你的計劃布置的怎麽樣。”

李弗襄說：“我調換了他們進貢的金子，而且在糧車上也做了手腳……話說回來，你們為什麽會到須墨爾的攻擊。”

高悅行：“我不知道，我暫時想不通這個問題，也不想費心思去想，殿下，須墨爾欠著我的債，我必要他們十倍百倍的償還。”

作者有話說：

今天無了，還在上班，明天加加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