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為震驚,“我以為你玩玩鬧鬧,新鮮勁兒過了就算了!老爺子要還在的話,聽見你說這種話非大干戈不可,為個人連基業都不要了。”
周覆也勸上了,“現在這局面,是你爺爺用功勛換來的,由老爺子保下了前五十年的風,現在是你大哥續上了,再過十幾年他也要退下來的,你再一走,這青黃不接的,沈家還能靠誰庇護啊?”
“別糊涂了你,沈家三十年的飯不是白吃的,這個道理連徐懋朝那小子都明白,他玩兒歸玩兒,大事上還是聽家里安排。”
沈宗良聽得頭疼,“行了行了,就這點門門道道我還不明白?用得著你倆來說!”
送走了他們,沈宗良獨自站在院子里煙,頭頂是昏紅月。
月門外幢幢黑影,四下沉水般的寂靜,只有風吹尾竹的沙沙聲。
他心里明白,就算他能放得下,退也不過是他一廂愿的夢,小惠未必肯的。
還這麼年輕,世界都還沒走完三分之一,哪知道什麼是適合自己的?
也許等有一天閱歷足夠了,長了幾年歲數,對這個龐大社會探索地更深,就連帶著,對他這個老頭兒也祛魅了,覺得他沈宗良也不過如此。那麼,他能夠這麼自私的,擅自為做決定嗎?他不能,他沒有這個權力啊。
沈總皺著眉頭,把積了老長的煙灰折在桌邊的琺瑯煙灰缸里。
他繞著池邊走了很長的路,直到那愁緒被風吹走。
然后,沈宗良推開臥室的門走進去。
他平靜寧和地問,“小惠,挑好服了嗎?”
浴室里傳來的回音,“嗯,我要去洗澡了。”
“好,有事我。”
第章 chapter
在瑞達實習了將近半個月, 且惠才勉強適應了律所的工作強度。接到的很多業務,課本上像是講過,但又沒講得那麼明白。
尤其令沒想到的是, 的帶教是所里的負責人,大名鼎鼎的戴律師。
第一天去實習,戴永利就把到辦公室,問的第一句話就是:“鐘且惠,你是來讓簡歷多姿多彩的, 還是真想學點東西?”
且惠不明白怎麼這麼問,難道還有來這兒魚混日子的?
認真地點頭,“我想學著怎麼當一個律師。”
戴永利說:“那好,今天開始你跟著我, 先去行政申請一臺你的電腦,然后把我發給你的郵件打印出來,按標準格式校對一遍,格式不懂的話問一問錢律師, 鑒于你是第一次做,下午三點前給我,OK嗎?”
這一長串的指令且惠消化了好久。
越到后來, 越覺得上有必要帶支錄音筆,戴老師的語速實在是太快了。
不只是語速快, 且惠覺得各個方面都令人佩服。
戴老師總是能在浩如煙海的文件里,迅速找到想要的那一份。手頭上幾十件待理的事,能一項一項地提出解決方案,并迅速執行到位。明明凌晨一點還在發郵件給, 但第二天開早會,戴老師仍能神奕奕地布置工作。
半夜累得躺在沈宗良上, 且惠總是說:“原來當一個功的律師,真不是會考試、寫幾篇優秀論文就行的,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累。”
沈宗良拍拍的臉,“不是每個法律人都一定要進律所,要看你適合做什麼。如果你就是喜歡搞學研究,當然是留在學校更好。去實習,只是讓你驗那份職業,最后要不要留,取決你自己。”
且惠似懂非懂地點頭,“但戴老師真的很厲害,不管是業務能力還是時間管理,我要能向一樣就好了。”
沈宗良笑:“不用羨慕,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了,優秀也分很多種的,將來你未必不如。”
忽然爬起來,披散著頭發問他說:“我將來在哪兒呢?”
“告訴我,你想去哪兒?”沈宗良氣定神閑地問。
且惠抿著想了會兒,說:“不知道。”
想,總之不會是在你邊。
沈宗良還是那麼躺著,他的手指纏繞進濃的黑發里,著的眼睛說:“長大了,在心里籌劃怎麼離開我,是嗎?”
霎時間被說中了心事,且惠有一些些的慌。
很快地眨了兩下眼睛,“奇怪,我們不是在說工作嗎?”
這個晚上下著暴雨,雨水噼里啪啦搭在窗戶上,又蜿蜒流下。
沈宗良的目轉向了天花板,上一陣寒意,仿佛站在了風雨加的庭院里。
“因為對我的家庭卻步,你以后都不想在我邊了,我有沒有說錯?”
他的聲音是幽冷的,像從深不見底的古井里冒出來。
且惠翻了個,背對著他躺下來,“沒說錯。”
著他的臉時,不敢也不忍心這麼對他說話,只好不去看他。
半天了,才聽見沈宗良寬和地說:“我理解,那麼一個尖酸的沈夫人,你會怕很正常。可是小惠,我要告訴你,我的事只有我自己能做主,你懂嗎?”
蜷著子,很快就點了點頭,“懂。”
沈宗良的頭枕在手臂上,他笑了一下。
這麼快的反應,他都懷疑是否聽清了自己在說什麼。
但有些話不得不和講明,已經說到了這里,只好再說下去。
沈宗良說:“倘若你要離開我,只有一個原因我能接,就是你不再我了。除此之外,我都不會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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