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智慧連連點頭：“好好好，姑答應你，等姑出了院，一定來陪我們家萌萌玩。”

自從出了院之后，蘇智慧開始著重養生，每天都會去公園里練習八段錦、金剛功、太極拳……不自己練，還帶著笑笑一塊練。

“沒想到啊，如今我們居然也到了打太極拳的年紀了。”

梁笑笑忍不住慨，歲月不饒人，如今居然也到了這個養生的年紀了。

“笑笑，你不要小看這太極拳，這中醫上將，一一為之道，多練習這個，對我們的好著呢。”

蘇智慧對著笑笑認真科普了一下中醫上的知識，偶爾也會聊一聊八卦。

“笑笑，你還記得那個姜大嗎？”

“……這都過去多年了？我都忘的差不多了，你怎麼突然提到這個人的名字？”

梁笑笑雖然上是這麼說，可是實際上一聽到“姜大”這三個字的時候，整個人的心依舊充斥著犯惡心的沖。

哪怕過去這麼多年了，哪怕自己并沒有選擇對方，自己依舊恐懼害怕，足以證明了這個男人給自己帶來了怎樣的心理影。

“害，我聽念念講，姜大如今在康復科做康復，每天只有護工照顧他，他二婚的老婆跑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愿意管他這個爛攤子，想來還真是報應，天道好回，純屬活該。”

蘇念本就是那所醫院的醫生，上一回蘇智慧做手見了那個男人之后，蘇念也有意打聽了一下對方的最近態。

當他聽到對方過得并不如意的時候，甚至如今中風偏癱，一側肢毫無知覺反應時，蘇念別提有多解氣了。

“嗯，活該，不過他對咱們來說，如今就是個陌生人了，還有什麼好提的？”

梁笑笑聽到對方過得不好，心激起的憤憤不平瞬間得到了緩解，一瞬間甚至還平淡了不。

——

日子倒也一天天普普通通的過，一晃又是一個新年。

梁笑笑的父親梁年在六十一歲這一年，病突然惡化，糖尿病并發癥腦梗后期，整個人也越來越糊涂了。

梁笑笑幾乎每天都來養老院陪陪父親，這輩子最大的虧欠就是父母了——母親在自己年輕時就走掉了，父親這些年依舊沒能逃掉腦梗的命運，上一輩的父親在五十多歲就腦梗了，這一輩子的父親比上輩子腦梗的時間推遲了四年，好像老天爺就喜歡跟普通人開這種玩笑，讓人猝不及防，難以接，但是最終又不得不面對這一切。

這些年自從父親腦梗后，梁笑笑就把父親送到了一對一照顧老人的養老院里，每天中午都會把自己做的飯菜送到父親面前，并且一口一口耐心給父親喂飯。

梁笑笑的弟弟梁棟梁則是每周周末來看父親，他住在隔壁城市里，只能在周末放假的時候帶著老婆孩子開車來看父親。

姐弟倆每到逢年過節都會給照顧父親的護工包一個紅包，護工也更加愿意照顧自家父親。

因為孩子的重視，梁棟梁的護工自然不敢怠慢了他，每天都按照要求給梁棟梁拭子，并且每隔兩個小時就會給他翻一次，以防瘡。

護工也經常慨：“梁大爺，您的兒孝順啊！這人老了晚年過得好不好，全憑兒的良心啊！”

每次躺在床上的梁棟梁也只是笑著點點頭，他如今已經完全接了自己臥床彈不得的事實了。

自從自己腦梗后，躺在床上的梁年對很多事都看淡了，人這一輩子追求那麼多，到頭來還是要坦然接死亡這堂課。

但是真正可怕的從來都不是死亡，而是被宣布死期后的漫長的過程。

剛開始梁年也痛苦懊悔過，為什麼偏偏中風偏癱在床上的人偏偏是自己？為什麼自己當初沒有聽兒的話，每天吃，油鹽忌口？

又或者是自己為什麼不能直接離開這個人間？這麼痛苦的活著？！為什麼沒有安樂 死，他真想痛痛快快走掉。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梁年漸漸也就不再糾結這些了，他知道，自己在糾結這些也沒啥用，尤其是自己的兒每天都會來養老院陪自己說說話，每天中午都會變著花樣的拿過來各種食，想要讓自己的心好一些時，梁年也終于意識到，人老了喪失行能力后，終究還是要依靠子的。

可是——

這些年梁年的病一直都非常穩定，腦梗后再也沒有復發過，雖然偏癱一側子不了了，但是他在養老院這里有專門的康復科，專門的康復師每天都會帶他在康復儀間鍛煉活活，時間長了，梁年自己一只手也能夠拄拐走路。

他能夠恢復這個樣子，自己心是非常開心的，他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況是漸漸好轉的，相當于老天爺給了他一個希，讓他能夠有活下去的力。

但是直到梁笑笑剛剛過了六十一歲生日沒幾天，梁年卻不知道怎麼的，突然病惡化，二次腦梗了，不過護工發現及時，養老院立刻打120，把梁年送到醫院里搶救了。

梁笑笑跟梁棟梁深夜得到消息，急匆匆趕來了醫院。

“二次腦梗后的危險很大，必須要做手，否則病人有生命危險。”

醫生的聲音讓他們心如刀割。

“救！醫生，我們要救！不論花多錢都要救！”

梁棟梁緒激，這是自己的父親，他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死在自己面前。

一旁梁年的護工也跟過來了，看著緒激的梁棟梁，又看了一眼滿臉含淚不知所措的梁笑笑，知道時間急迫，把自己口袋里的“書”抓掏出來。

“醫生！等一下！小梁，你們等一下，這是你們父親留給你們的書，他說過的，等自己快不行的時候一定要囑咐我提前給你們，等你們看了信之后再做決定。”

這封書當初也是梁年中風后寫的，他是左側偏癱，右側肢是正常水平，所以他還是能夠親筆寫下這封信的。

——

【親的笑笑、棟梁：】

【見字如面，我是你們的父親梁年。】

【很高興，我能夠通過寫信來跟你們談一談我的心里話，爸爸這輩子不是個有出息的爸爸，這輩子沒能讓自己的兒過上世俗定義的功人士的生活，但是爸爸這輩子也盡了自己最大努力活著、努力培養一雙兒才，看著你們一天天長，從最開始的牙牙學語，人生第一次坐立、人生第一次行走、人生第一次喊爸爸媽媽……當父母的，別提有多驕傲了……】

【我也是第一次當爸爸，很多事也有做不好的況，看到你們長，漸漸有了自己的獨立意識跟獨立思考問題的能力，看著你們漸漸長大人，一個個離開父母溫暖的懷抱，做父親的不僅有欣，還有很多不舍。】

【但是我也知道，你們已經長大人了，即便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再舍不得你們，你們也已經形了自己獨立的人格，應該擁有本應該屬于自己的一生。】

【以前我常常教育你們，人活在這世上，凡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生重在參與，我們大多數人生就像是刮刮樂，大多數都是謝謝惠顧——謝謝惠顧這平凡而普通的人生，謝謝惠顧短暫臨了一下這個世界……我不例外，我的兒們同樣也不例外……】

【如今我已經八十多了，人這一輩子的酸甜苦辣也早就已經會了一遍，我真的認為，自己活夠了，尤其是人生的最后階段，如果不是你們做兒的陪伴，我早就無數次想上 吊 自 殺了……】

【抱歉，你們的爸爸這是人生第一次想當逃兵，癱在病床上實在太痛苦了，每天穿著紙尿，拉尿全在這張小小的床榻上，不論做任何事都要邊人幫著，我自己反而了廢人！有時候大便還要粘在我的屁上，實在是不好！】

【我每天的生活范圍也都在這一方天地里，我的乃至我的靈魂，全部困在其中，這讓我心里實在是不暢快，也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人到老年，癱在床上活著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

【笑笑、棟梁，爸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如果有一天我要離開了，請你們勇敢放手吧！就像是當初我這個做父親的勇敢對自己的子放手，爸爸的離開只是提前去另外一個世界去陪著你媽媽了，請你們不要傷心難過，大家父子間的分一場，相聚是緣，離別只不過是緣盡于此，記得在我的墓碑前供上幾瓶好酒，自從生了病，我太久沒喝了，等我做鬼，我可要。】

【最后的最后，我很高興我培養出來一對優秀的兒，能夠做你們的父親，是我的驕傲，希你們今后的日子，更加快樂順遂，健康平安。】

落筆。

【梁年】

梁笑笑跟梁棟梁看到這封信，兩個人都哭得泣不聲。

時間急迫，護士又過來催了：“你們家屬考慮的怎麼樣了？要做手嗎？”

梁笑笑哭著直搖頭，或許爸爸說得沒錯，人生有時候放手也是對邊人的仁慈。

“不了……不做了……我剛讓我爸面面的走……”

梁笑笑直到此時此刻才知道，一個人尊重對方的選擇，選擇放手也是一種選擇。

父親的“書”已經明確表示想痛快離開人世間，自己跟弟弟的強行挽留，只會讓父親更加痛苦不堪，他們本以為不論花多錢只要能夠讓父親活在當下，就是最重要的，但是他們卻忽略了父親本人的。

他們從未問過父親對待生死的看法，更沒有問過他愿意選擇生，還是死亡。

姐弟倆相擁，他們意識到，今后他們不僅沒有了媽媽了，就連爸爸也要徹底離開自己了。

——

梁年的葬禮上，梁笑笑哭了淚人。

期間，蘇念一直陪在的邊。

梁笑笑一直覺得，父母跟兒之間的是復雜的，小時候面對父母的很多為人世上是不能理解父母的，甚至有些時候還會怨恨父母：為什麼要讓自己出生在這樣一個貧窮的家庭里，為什麼別人家的小孩都有新服新鞋子穿，逢年過節的時候都能吃到糖果零食。

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梁笑笑才發現，原來世道艱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自己只有工作進社會之中，才發現自己是多麼渺小，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本就是一種幸福了。

父親下葬后，梁笑笑也大病了一場。

這些天為了父親的葬禮，梁笑笑一直撐著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堅強起來，但是父親的離世讓徹底沒了心氣，自己的父母雙親如今全部離開人世，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疼自己的父母了。

發了一場高燒，在迷迷糊糊的睡夢中，好像夢見了自己的父親，父親已經能夠獨立行走，上還穿著他這輩子最喜歡穿的休閑運服裝，他看起來好像很開心，對著梁笑笑揮了揮手。

梁笑笑張開想要喊自己的父親，可是不知道為何，到邊的話卻怎樣也說不出口，就像是一個啞一樣，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著自己的父親對自己揮手告別，繼而父親轉離開，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當中……

醒來后，發現自己還不自掉眼淚，而自己上站著蘇念，還有自己的寵狗正淚眼汪汪盯著自己：“汪汪汪！”

狗狗看起來特別擔心，看到哭泣的樣子，還主蹦跶到床上，主出狗舌 頭去梁笑笑，或許是想要用這樣的方式來給梁笑笑安。

“笑笑，怎麼了？”

蘇念看出來了笑笑緒的不對勁，連忙出手拍了拍的肩膀，將摟懷里：“你的燒已經退下去了，放心吧，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

蘇念心里同樣清楚，自己老婆之所以會突然生了這場大病，完全是因為岳父的離世導致的。

至親的離世往往是人這一輩子的雨天，每當想起來時，都會心痛不已。

“我，我夢見我爸了……夢見他已經完全恢復健康，并且還對著我揮手告別……”

梁笑笑話音一落——

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發現是弟弟打進來的電話。

梁笑笑連忙接聽起來。

剛一接聽，的耳畔傳來了弟弟急切的聲音：“姐，我剛剛夢見爸了……他對著我揮手告別，而且他在那個世界子已經完全好了，整個人健步如飛……”

“我也夢到了……”

梁笑笑聽到弟弟的話，自己也忍不住回復。

此話一出，兩個人同時都保持沉默，他們意識到，自己的父親這是真正意義上的離開了他們，他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父親了。

“汪汪汪——”

梁笑笑旁的狗狗了兩聲，打破兩個人的沉默。

掛斷電話后，躺在床上依舊很難平靜。

閉上眼，徹夜難眠。

————

半年后。

梁笑笑已經徹底走出了霾，今天是母親的忌日，父親過世后，兩個人的墓就合葬在一起了，梁笑笑跟弟弟兩個人一塊來到了父母的墳前燒紙。

“媽，你在那面過得好不好？我跟棟梁來看你了，我還給你買了你最喜歡吃的蘋果跟橘子，還有燒，你要是還有什麼其他需要的，盡管跟我托夢，我給你準備好。”

不知道為何，梁笑笑自從母親過世沒多久，就再也沒有夢到過母親，心很傷心，并不知道母親在另外一個世界里過得究竟好不好，擔心母親過得不如意，也擔心母親的錢不夠花，所以每到清明節時，都會給母親燒上一大堆的紙錢。

甚至還專門找過東北出馬仙，就是想托人看一看母親在另外一個世界過得好不好，結果東北出馬仙下地界看了看，卻沒有找到母親，出馬仙告訴梁笑笑，或許的母親已經轉世投胎了，又或者是下地獄了，反正鬼道里，并沒有梁笑笑母親的存在。

梁笑笑因為出馬仙的這句話忐忑不安，投胎轉世倒也可以，自己的母親是個善良的人，絕不可能下地獄。

雖然的心不斷安自己，不斷告訴自己，母親一定是投胎到好人家了，絕不可能下地獄，可是心還是害怕，害怕最壞的結果出現。

那可是最親的母親啊！怎麼忍心看著自己的親生母親在地獄里苦？！

甚至因為這件事，梁笑笑還特地去寺廟里花了不錢超度，直到寺廟里的出家師傅們告訴，的母親如今已經被超度了，已經去了極樂世界福后，這才松了一口氣。

以前對這些所謂的“封建迷信”一向嗤之以鼻，可因為母親的過世，愿意相信這個世間的因果回，更愿意相信母親一定在另外一個世界上幸福快樂。

“媽媽，你現在一定是跟著爸爸生活在一塊呢吧？不管怎麼樣，你們一定要好好的，我姐說的沒錯，你們缺什麼，盡管跟我還有姐姐說，千萬不要怕麻煩不肯給我們托夢，要不然我跟姐姐一定會傷心的。”

梁棟梁跟姐姐一樣，兩個人明明都是接過高等教育的人，但是這一刻兩個人都愿意接這個世界是有另外一個維度存在的，他們的父母在另外一個世界等待著自己。

“爸，我給你帶來了兩瓶茅臺酒，你以前就特別喜歡喝這個酒，咱們爺仨整兩口。”

梁笑笑跟梁棟梁對著父母說了很多思念對方的話，父母在世時好像他們做子的對父母也沒有那麼多想聊的話題，他們不在了，兒反而有無數的思念跟話題想要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