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為辛宸約吃晚飯，是想有什麼話私底下說一說，誰知道約吃飯就是真正的約吃飯，淳于致擅長科打諢，擅長飾太平，辛宸擅長揣著明白裝糊涂，一頓飯下來，飯桌上歡聲笑語不斷，稔的好像認識好多年的老朋友，閑來無事聚一聚，聊聊近況，說說家常。

飯桌上喝了幾杯，氣氛便烘得更熱，淳于致要開車，滴酒不沾，基本就是辛宸在和顧錦時一杯杯地干，辛宸越喝眼睛越亮，話也逐漸多了起來，都說酒后吐真言，辛宸拉著顧錦時說了一堆悄悄話，看起來推心置腹，可仔細想一想，卻沒有多有用的信息，人忍不住懷疑到底是微醺，還是就沒醉。

曾經看過一段描寫人的友的話，大意是人的友誼真是一種奇怪的，先前還在旁人面前用不好的語言形容彼此，轉眼就能好的親無間，一個人將手進另一個人的皮領子下面取暖，說著最親昵的話，分彼此的小。作者最后得出的結論，是人大抵都如此薄，因為一個男人而鬧翻，甚至因為一個眼神而不睦，卻又天生如此多，一起逛一趟街，夜里談一次心，就又能當閨了。

散場后辛宸指使淳于致開車先送顧錦時回家，顧錦時也沒跟客氣，直接將車停在了飯店提供的停車場里。本來就該比男人弱一點，也氣一點，夜深一個人孤回家，就該讓同行的男人送一送，坐進車里的時候，辛宸微闔著眼睛，迷蒙地看著笑：“要是以前，就算醉的站不起來，我也不會讓別人送，都是自己在飯店吐完了，清醒了再自己回家，現在想想真是蠢，偏得較那個勁干什麼呢，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是慘的……可也到不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吧，顧錦時悄悄腹誹了一句，卻又覺得這話說的，才有那麼幾分酒后見真心的意味了，淳于致的車開得很穩，顧錦時放松了倚在靠背上，有些昏昏睡，聽見辛宸這番論調，睜開眼來側著頭看：“你和剛調走的那位前任總監真像，都是強人。”

辛宸看過前任總監的資料，當時還春風得意，并沒有被外放到分公司的跡象，曾經十分欣賞這個跟十分相像的人，還沒見面，就已經有惺惺相惜的意味了，如今被放到分公司，頂替高升留下的空缺，也并沒有覺得十分難過，自己就是這樣的人，所以從心底覺得，高升是應該的。

然而現在呢……

還是顧錦時這樣的更好一點吧，又男的果決堅定，又有的弱溫，優秀的人就該是這個樣子的，有福氣，家庭和工作，都有福氣。

辛宸深深吸了口氣，問道：“我聽說婚姻不是很如意？”

前任的市場部總監是個貨真價實的強人，都爭強好勝，男人一頭，雖然在工作上取得了卓絕的就，家庭卻經營得一塌糊涂，老公出軌不說，兒子對也陌生到了骨子里，甚至是最后離婚的時候，才知道老公早就在外面有了新家，就等在戶口本上騰地方了。

今天的辛宸，太有當年前總監的風范，眉梢眼角都掛著鋒利的氣勢，一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凌厲，顧錦時這麼忌憚，這通的氣派占了個三四。

畢竟是人家的家事，別人不好背后說，顧錦時模棱兩可地答了一句“剛剛離婚”，便沒有細說下去的口氣了。

辛宸也沒細問，只是低低笑了一聲：“果然。”

慧極必傷，剛極易折，們兩個人，都栽在這句話上。

兩人一路都沒再說話，顧錦時險些在車上睡著，半夢半醒的時候，聽見淳于致輕聲：“在哪個樓？”

顧錦時清醒過來，擺了擺手：“不用送了，小區里很安全，我走回去，散散酒氣。”

淳于致又象征地和客氣了兩句，將車停在小區門口，下車等在路邊，客氣地向淳于致致謝，又把的車鑰匙給淳于致，拜托他得空幫忙把車開到公司去，順便還囑咐他回去讓辛宸喝一杯酸再睡。

辛宸這邊的車窗降下來，路燈和霓虹應在眼睛里，有種流溢彩的模樣：“那個能讓你忘記親恐懼癥的男人，如果有緣分的話，好好珍惜吧。”

這一整晚，辛宸只有這一句話，說的最發自肺腑。

夫妻兩個，說親能親到骨子里，那就是這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可是說疏，卻又能陌生到骨子里，同床共枕幾年，夜半驚醒是驀然發現，自己好像從來不認識枕邊的這個人。

顧錦時一路散步回住，將近十一點，萬家燈火通明，在樓下一樓一樓的數自家的樓層，燈亮著，落地窗拉上了半明的窗簾，里面影影綽綽，看不清人。

或許可以一呢？真有緣分也說不準，就算沒有也沒什麼，反正他遲早都要穿回去……就算穿不回去，也遲早都要搬出去，他出高貴，向來都心高氣傲，揣著五萬塊就想在濱海買房，這樣的人，鐵定不會安于在顧錦時的小房檐底下蹭住的。

所以不了就拉倒，那個誰說了，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一個男人看上一個人，追上那麼一追，沒收到回應分分鐘就能轉移目標，癡專一的優質男早就被言小說和上輩子拯救銀河系的人搶了，剩下這種上輩子什麼都沒拯救的，半年等不來一個男人。

帶了鑰匙，卻矯地非要敲門，敲了半天，謝敬之才了一桿羊毫來開門，上酒氣沒有散干凈，門一開謝敬之就開始皺眉：“飲酒了？”

笑，抬起手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甚文雅道：“和同事吃飯，小酌了幾杯。”

謝敬之側將讓進來，顧錦時在門口換鞋，將外套和提包一腦放在小柜子上，先去餐桌邊給自己調蜂檸檬水，桌上擺著文房四寶，從玻璃罐子里舀出一片用蜂腌好的檸檬，拿溫水沖了，邊喝邊欣賞那副作到一半的畫。

謝敬之跟過去，將手里的羊毫擱在硯臺上，笑著問了一句：“看得懂嗎？”

顧錦時很誠實地搖頭：“這種寫意的水墨畫太高大上了，從來都不會欣賞。”

謝敬之又問：“那能看出什麼來嗎？”

顧錦時老老實實的回答：“看出你畫的是個人。”

謝敬之笑意深了深：“還有呢？”

顧錦時看了一會兒，奈何這幅半品著實看不出個什麼來，只好在心里揣測了一下沒畫上的剩下那部分是個什麼形，揣了一會兒，猶豫道：“在下棋？”

謝敬之點頭贊許：“不錯，能看出這個來，還是很有慧的。”

顧錦時翻了個白眼：“我大學是學廣告的，設計是必修課好嗎？”

謝敬之沒有對的話在提出什麼疑問，顧錦時給他定的《中華上下五千年》和《世界通史》早就到貨了，這幾天看的很有果，不再見什麼問什麼了。

“我父親好棋，每當在朝堂上遇到什麼棘手的事，便好深夜與自己對弈。”他說著，又掂起筆，在紙上畫下流暢的線條，組了一個宮燈的形狀。

只是寥寥幾筆，卻讓人到似乎有蠟燭搖曳的出來，照亮了紙上的天下，顧錦時現在相信面前這位或許是個不可多得地繪畫奇才了，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在你們那個時代，也算是小有名氣吧？”

謝敬之笑了一下，點點頭：“徒有薄名，不值一提。”

就算是曾經名天下那又怎麼樣呢？畢竟都是過去了，這過去還能不能回得去還不一定，他在那個時代是名門族，養尊優，可是在這里，就是無分文，連戶籍都沒有的滄海一粟，什麼都得從頭開始。

他這麼想著，筆下便出些許寂寥的緒，紙上的人眉目都悉，蓄了長須，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氣質，先前他深夜弈棋時也將他來手談幾句，可惜謝敬之在星羅盤上的天賦遠不如在筆墨丹青上的，每次都讓自家老爹贏得很沒有就，久而久之，就懶得再他了。

筆尖浸滿了回憶，每一筆都似乎在訴說一個平淡的故事，顧錦時不知道是什麼故事，搭不上話，只好老老實實地看著他將這幅半品一筆一筆地補齊，描畫出一個人燈下獨弈的剪影。

是在等人？還是在自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