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形瘦小的漢子,四十多歲,穿著簡單的黑綢襟,臉白皙,留著兩撮小胡須,臉頰上有幾顆細碎的麻子,面無表,冷冰冰地看著正在地上間歇抖的黑僵尸,然后又瞧上了我們,特別是我,直勾勾。他以前的土腥子味沒有了,換是一的尸氣,淡淡的,混雜濃重的香料,十分嗆鼻。
良久,他冷笑,說行啊,陸左,上次我的十二尸巫給你破得零零碎碎,這一次又把我新煉的黑僵給焚燒了。我爺爺說得真對,你果真是我王家的克星啊……
雜小道愣了一下,指著地上已然悄無聲息的黑僵,說地翻天,艸,這是你家養的熊孩子啊,也不拴牢了,你看看這事弄得?說著話,上前過去和地翻天抱在一起,手使勁拍背,說你個老東西,沒事不在深山老林子里面待著,跑到這里來干嘛?
地翻天往日眼神靈活,是個明能干的人,此刻卻是一副麻將臉,板著,兩撮小胡子不停地抖著。
雜小道明白過來了,看著地上熊熊燃燒的僵尸,噢的一聲,說得,這東西定然是你煉尸丹的爐鼎吧?功虧一簣了?唉,多大個事兒?不值當,相請不如偶遇,我們好久沒見了,等我辦完事,一起吃夜宵去。
地翻天眉聳,但是也拿這個疲賴的家伙沒有辦法,說不用了,他有事,轉走。
雜小道拉住了他的服,說等等,別走啊?撞見了,請教一個事唄:我們有個朋友在這附近丟了魂,一路尋到此,你在這空的大樓里煉尸丹,想來對此十分了解,那麼就幫我們一個忙,說一說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麼古怪?我們要救那朋友的命,應該去哪里把拘走的命魂招回?
地翻天臉一抖,說哦,還有此事?我也是趕來不久,并不知曉這事……我打斷他的話語,說王叔,都是明眼人,不存在誰騙誰?大家都是老人,沒有必要相互瞞,你要做什麼事,只管做,但是看著朋友的面子上,講一講,這里的事,我們好有個譜。
地翻天眼睛轉,看著我們三人,說也罷,我來此地,緣由還在于陸左你。要不是你把我的十二尸巫給壞了,我也不用四再尋合適的養尸地了。今年的上半年我一直在外奔波,連生意都沒有做幾樁,其實論養尸,大山大澤,這種地方出煞的幾率遠遠比城市多得多,然而那都是久久溫養,不能速。后來聽一個朋友提及這里,便尋覓至此,大善,如此兇地,果然是頂厲害的牝之地,這三個月,他便一直潛伏在這里,將補齊的十二尸巫置于此,養息著,進步飛速,準備煉飛尸,方回返湘西。
至于此地,妖鬼怪,很多,不能一一道來,若說慣于拘魂者,莫非是“它”?
我們眼睛一亮,紛紛說到:“它?它是誰?”
地翻天沉聲說不知道,他呆在六樓的某一空房間中休養,有門手藝在,又常年跟這東西打道,所以不怕。但每次初一十五的夜里,門外必有人來敲門,咚咚咚,聲音不大,但是清晰。一會兒又有指甲抓門的聲音傳來,他自有五行兇鬼使喚,又有十二尸巫鎮,哪里會怕這個,只是多一事不如一事,所以便不理。如此三兩回,他便起了心思,召出五鬼,齊聲呼嘯,那東西便散去了。
他白天睡覺休養,晚上煉尸祈愿,煩了,便在樓中溜達,在主樓的一大柱子中,發現有滲出紅的印子,走進前看,那印子游離,呈現出一個人慘淡的臉龐來。他是與鬼打道的行家,便走通。原來在這水泥石柱之中,有一個人在,是被人活生生地灌注在這柱子的模當中的。是歷七月十五時出生,死的時候也是在歷七月十五時,一分不多,一分不,年二十四周歲。
也不知道自己死了多久,只知道醒來之后,總是要在這地方吸收氣,然后驅逐附近的住戶。
時沉睡時清醒,清醒的時候,便喜歡出去鬧人,這是一種本能,仿佛已經篆刻到靈魂之中。
地翻天跟這鬼神了一會兒,覺這鬼雖然癡癡蠢蠢,只依本能做事,但是實力經過這麼久的牝洗滌,已經不可小覷,若拼將起來,只怕要費一番周折,于是跟和解。那鬼也畏懼地翻天如此多的助拳,便也答應了下來,不再擾。
趙中華著大樓的十二主樓石柱,問是哪一?
地翻天一翻白眼,說東北角那。多說一句,那鬼溫養十年的氣,是個可怕的對手,個人建議,最好不要惹惱。你們若是要找麻煩,我立刻避開,以免殃及池魚。
說完他轉就要溜走。我們還沒有怎麼,趙中華兩步踏過去,一把拽著地翻天的角,說你不能走。地翻天鐵青著臉,轉過來看著他,說你什麼個意思?趙中華指著圍欄,說剛才從上面掉下去的那個人,是不是你指使僵尸給弄死的?
地翻天著臉,向雜小道,說小蕭,你朋友是警察?
趙中華也看著雜小道,而這家伙則拿著那把新制的符文桃木劍,放在尸火上烘烤,然后斯條慢理地說道:“地翻天,天哥,我們在山峽的時候,有過命的,按理說怎麼都要偏著你的。不過是兄弟,我才勸你一句,古來求長生,無外乎外丹丹之別,而最劍走偏鋒的,就是尸丹。這東西有多麼不靠譜,我說再多你也不信,那你就煉罷,但是若還得別人命,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地翻天著手,面目有些猙獰起來,說小蕭,你個雜的意思,是想管一管咯?
雜小道默默地烤劍,目深地看著桃木劍的劍尖,好似看一個的失足婦,然后淡淡地說:“天哥,我在等你解釋。我在等你告訴我,你還是不是那個為了朋友舍命、兩肋刀的地翻天?”
地翻天點點頭,說小蕭,你說這話,便是不把我當朋友了。對于敵人,我向來是不客氣的……他說著話,上的服一陣,像是有鼓風機在下面吹起,而他左手上那一串黃黑的潔珠子,也冒起來,灰蒙蒙的一圈兒亮,呈黃,里面又似乎有點兒銀。雜小道一見,大老趙你放開,趙中華也瞧出不對,手一甩,像是沾到了熱油,而地翻天哪里管這些,一陣黑氣暴起,魑魅魍魎之便縈繞在他上。
地翻天曾按照《鬼道真解》上面的容自行煉制了“五鬼搬運”中的五行鬼魅,我知曉,但是那法子太惡心了,損德,所以即使知道這法子若是強大到極致可以有力,但是也沒再繼續研究了。我是一個養蠱人,天生就是“孤、貧、夭”的結局,若想跳出之外,唯有積攢人品,做功德,行善于世,看淡風云,方能夠避免一切,哪里敢做這事?
然而地翻天偏偏做了,而且做得歹毒、做得厲害,只是一震,趙中華立刻跌開三四米去。
地翻天怨毒地看著雜小道一眼,冰冷地說小蕭,老子懶得跟你們玩過家家,這次看在以前的上,饒過你。以后再見面,就是仇人了……說完這話,他騰往后走去,足尖踏地,渾黑霧繚繞,竟然似乘著風一般,有輕功,沒一會兒,便消失在拐角。
我和雜小道也不敢追,面面相覷,這狗日的,怎麼可能這麼猛了?簡直太不科學了啊?
看來他似乎在這個地方得到了什麼好,要不然以他現在的水平,在湘西凰那會兒,豈能讓我走掉?
趙中華爬起來,說你們怎麼不追?雜小道聳聳肩,埋怨說老趙,你這個人看著聰明,怎麼這會兒糊涂得要死?把地翻天這家伙誆騙得幫我們找回阿的命魂了,再提這一茬不行麼?懵叉叉地提起,害得他跑了。趙中華盯著雜小道,說小蕭,你跟這個玩尸的是怎麼認識的?
雜小道有些不樂意了,眉一挑,說真是警察啊?查戶口麼?我爺爺跟他爺爺是世,怎麼了?
兩人正說著,我聽到樓下又傳來人的尖聲,念想這歐老先生還在下面,而且還有五個倒霉熊孩子也是,便讓兩人先停住,別吵了。我們三人不管地上已經焚燒殆盡的黑僵,跑下去,卻見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紅著眼睛,正在和歐指間僵持。而在地上,則躺著兩個男人,是頭阿浩和小東,生死不知。
這個男人手地掐著歐指間的脖子,發出野一般的嘶吼,而老先生則一手護著脖子,一手快速地在這個男人上點著,隔點。
旁邊的三個孩子,則相互抱著一陣尖,也不敢跑,也不敢沖。
我走在最前面,一個箭步便沖到了兩人旁邊,托著這個男人的頭,一轉過來。他張著,朝我咬,只見他的眼睛里,有著濃濃的怨毒和忿恨,簡單而直接,并不是人類的。
趙中華在一旁驚道:“這人被鬼上了,陸左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