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沒結婚呢？”醫生驚訝，“因為什麼，沒時間嗎？”

人在提到自己興趣的話題時，總會下意識想要刨問底。

杜莘搖頭，平淡的講著：“這不清楚，葉璇沒和我說過，但對方好像也沒求過婚。智華醫療的總監，咱們醫院心外那臺老外循環儀就是他們公司的。”

醫生了悟，“智華總監……怪不得，他一直不求婚。”

杜莘疑抬頭，“為什麼？”

醫生怕得罪人，只笑，沒敢明說，“總監跟經理就差出一大截了，更別提是智華和致和的區別。”

婦產科的主任可就直白多了，聽著倆的對話從頭到尾，開簾子來了句，“強男弱，不是的不愿意，就是男的自卑。”

杜莘笑一聲：“不至于吧。”

“怎麼不至于？杜醫生你忘了，當初那個骨科二室實習男醫生纏了你多久，最后你實在不了，懟了他幾句拒絕，他立馬扭頭沖別人背后說你壞話，純粹是惱怒了。”

杜莘無奈聳肩。

“那人是個例外，沒本事沒能沒能力，吃飯上了六趟廁所要我付錢，想要自尊，還想要人喜歡他，憑什麼？”

醫生也聳肩，“憑覺得這世上有肯陪他吃苦的千金小姐。”

“行了你倆，快忙吧，一聊起來就沒完沒了，還越說越偏。”主任敲敲桌面。

鏡中那抹影消失，杜莘拿出手機，給葉璇發了消息。

【杜莘：破防哥走了。】

【葉璇：好。】

【杜莘：問個問題，純屬個人好奇，如果你沒發現沈培延出軌，他向你求婚……你會答應嗎？】

對面這次空了長時間的。

最后，回復。

【葉璇：他曾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杜莘看到這條消息，心沉了下。

一直明白，葉璇對沈培延的很復雜，不單純是，更像是親人，是不可或缺的另一半。

曾經無數個吃苦的日夜，都是他們共同走來。

杜莘記得跟葉璇還不的時候，在工作上總是冷冷清清公事公辦的態度，但就那一次。

就那一次，下了夜班，托父親的囑托去致和給老秦送東西。

在公司附近的長廊，看到了不一樣的葉璇。

小口咬著飯團，脖子上裹著厚厚的圍巾，和男朋友事無巨細說著今天在公司里發生的事，哈出的冷氣在空中凝結霧，沈培延耐心聽著，給喂豆漿喝。

路燈下的這對浪漫得就像是水晶球里的景象。

那時候的葉璇，已經學會在生意場上將自己偽裝刺猬。

只有在沈培延面前——

只有在沈培延面前，做自己。

而現在，葉璇丟掉的不只是沈培延，更是那一份自己。

杜莘盯著這條消息良久，不自覺輕仰起頭，著天花板，遮住了鼻頭的酸。

該慶幸，的朋友已經發覺自己站在了泥潭里。

如果需要一繩爬上來，杜莘認為可以做這繩。

只要葉璇愿意。

——

葉璇再次接到沈培延電話的時間，是三天后。

正忙著跟團隊的人頭腦風暴，沈培延的電話響起一次，還發來了消息。

【看到之后，不忙的話，回個電話，璇璇。】

隨意掃了眼，重新將專注力集中在工作上，結束后方才走出去，打電話。

那邊很快接通，“喂，璇璇。”

“沒在工作嗎？”葉璇看了眼鐘表，這是工作日的工作時間。

“嗯……”沈培延低應，“派遣來基地這了，不忙，想著問你晚上有空嗎，帶你去吃你之前很想吃的那家火鍋。”

葉璇淡聲：“不了，這幾天晚上有點忙。”

“那我去你們公司樓下送點吃的給你，總不能不吃晚飯。”沈培延怕拒絕，又補充道，“我只在樓下，不上去，正好有些話想和你說。”

葉璇應聲，說了好。

下午六點，晚餐時間，沈培延來了。

他穿著智華研發部的工服，黑沖鋒，額發在額前松散著，下頜線干凈利落，整個人顯得清爽，手里提著最的那家粵菜，“老三樣，還有你最喝的熱粥。”

葉璇沒接，“去旁邊聊吧。”

指的，是休息區的涼亭，冬天這里的視野很寬闊，能看到繁華的CBD商業中心，一覽無余。

沈培延亦步亦趨跟在后。

其實到這個時候，都已經知道對方要說的話了。

沈培延坐下，將保溫袋拆開，揚起笑：“剛買來的，還熱著，先趁熱吃……”

“十分鐘后有個會，來不及。”葉璇平淡。

沈培延的手一下僵在半空中，他沉默著，良久，收回手。

“好。”

很平靜的面對面，很平靜的這樣坐著，是沈培延很久沒能會到的了。

他笑笑，“其實我很早就出來了。”

“自從，你做完闌尾炎手之后，對我態度就變得很冷。”

“我知道，我沒能照顧好你，是我的問題。”

“我相信你和我分手，真的有一部分，或者很大部分是希我當上經理，但我也明白，還有一部分是因為你對我失了。”

“所以我接這個結果。”

沈培延說著，忽然默了下，呼出口氣，“我不知道，這次分手還能不能再和好……”

“不過無論怎樣。”

沈培延抬起頭，很溫和的沖笑了笑，“我都真的，真的希你幸福，璇璇。”

“也真的希，如果這次的項目我能談，經理的位子也能功拿到的話，你……還愿意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葉璇提分手那一刻。

沈培延想過很多。

他甚至在想，葉璇是不是被秦郅誠勾引了。

但無數種猜測都無法證實，畢竟他本沒勇氣向葉璇挑明，因為他問心有愧，他做賊心虛，他的家里現在還藏著一個懷孕的人，更甚這個人還是葉璇的好朋友。

他負擔的力太多太重了。

良心不允許他再繼續欺騙葉璇。

至，等到他真正坐到經理的位置，有能力自己獨立，和家里抗衡。

到時候哪怕再和孫佩佩分手，或者離婚。

等他干干凈凈，才有來找葉璇的資格。

聽完他這一堆真摯的話，葉璇沒有發言。

其實心想笑的。

聽聽，多溫的男朋友。

如果分手不是為了他要當經理，如果不是他出軌八年連孩子都有了，就他這個真摯的語氣，葉璇還真就要信了。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

始終沒說話，也沒有表。

和在一起多年，沈培延知道的態度已經明確，磐石不可轉。

沉默許久，他撐著喑啞的聲音，親手為這段畫上一個結束的句號：“天很冷，你穿的太薄，早點上去吧。”

葉璇點頭，正要起。

“對了。”

沈培延突然想起什麼，“等我，就一下。”

他不似往常的鎮定，有些倉促的站起來，轉頭去車庫。

三分鐘的時間，一個來回，沈培延才終于回來葉璇邊。

“這個。”

他有些，氣息不穩，說，“我給你買回來了。”

他手中拿著的，是費勁千辛萬苦買來的白房子包。

“我知道，別人送這麼貴重的給你是負擔，所以還回去吧，我給你買了。”沈培延結滾著，眼睛如初見時一般亮。

曾經，就是因為這雙眼，讓葉璇無以為自己在黑夜中看到了啟明星。

慢慢跟在他后，想要走出黑夜。

但卻不知，啟明星帶走到了深淵里。

沒收，只問了一句話。

“送了我這個包，你母親知道嗎？”

沈培延橫在半空中的手僵住。

葉璇也沒再說什麼了，徑直轉離開。

風戾，沈培延站在原地，注視著離開的影，眼紅得更狠，他低下頭，遮住狼狽與辛酸。

他一直以為，自己瞞的很好，沒讓葉璇知道母親不喜歡。

他一直以為，自己把葉璇保護的很好。

此刻才明白，這一切都只是他以為。

葉璇從頭到尾都清楚，他的母親不喜歡，卻依舊會在每個節日都主心的送上禮，心挑選的，價格昂貴的。

即使那些禮，最后都會被沈母棄如敝履。

但這八年來，葉璇沒有一次斷過。

一次都沒有。

……

長達八年的，就在這短短十分鐘的時間徹底結束。

不致和的員工看到了這一幕，竊竊私語。

葉璇上電梯，幾個員工原本的談聲猛地停住，平靜的雙手抄進大兜中，大背后的黑束帶垂落在半空，電梯抵達，再平靜的走出門。

這一路上，葉璇沒有表出一緒。

就好像是出門倒了趟垃圾，拿了個快遞一樣平淡。

直到，面前突然站著一個人，堵住了的去路。

葉璇抬眸，看到了秦郅誠。

一頓，從這個落地窗往下看，正好還能看見沈培延站在那里。

——秦郅誠已將剛才那一幕都盡收眼底。

沉默幾秒，若無其事開口道：“秦總。”

秦郅誠的視線總是平靜而鎮定的。

兩秒。

三秒。

他終于出聲。

“腳踝還疼麼。”

葉璇睫輕。

安靜著，視線垂落在地面許久，終于再次抬起眸，平靜的笑笑，輕聲道：“已經不疼了，我的傷總是好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