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分外的好,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初夏的風吹走了最后一次春日的料峭。
松林鎮派出所距離如今的紅星圖書館并不遠,穿過幾條街就到了。蕭如瑟和莊嚴二人起了個大早,沿街溜達了一圈,買了幾種當地的小吃,吃飽喝足后徒步向著圖書館走去。
莊嚴邊走邊說道:“昨天我讓曉蕓加班查了一下蘇建峰的基本信息。”
蕭如瑟問道:“如何?”
莊嚴繼續道:“蘇建峰,男,1956年出生于北京,首都師范大學畢業以后,他來到慈云縣松林鎮紅星小學任教,從年級組長、教導主任一路升任到校長。2010年,紅星小學并慈云三小,蘇建峰拒絕了聘任,選擇退休。此后,他一直在紅星圖書館生活,掛著名譽館長的頭銜。”
蕭如瑟聽完以后,疑道:“北京的高材生?那他為什麼來松林鎮教書?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時候,松林鎮算是窮鄉僻壤,有什麼地方能吸引到蘇建峰呢?”
莊嚴道:“原因不得而知。畢竟是小地方的人,網絡上能夠查到的信息非常,以上已經是曉蕓能夠查到的全部基礎信息了。”
蕭如瑟道:“有查過消費記錄嗎?一個人的消費記錄能夠反應他的三觀、喜好,弄清楚的話,對我們走訪有利。”
莊嚴搖搖頭,道:“沒有。蘇建峰是一個非常守舊的人,他幾乎不在網絡上購,甚至連微信都沒有。”
蕭如瑟皺了皺眉頭道:“老學究。胖嬸說得沒錯,蘇建峰是個難啃的骨頭,想要從他上獲得有效的信息,恐怕非常難。”
莊嚴道:“不見得。老派的人都很守規矩,應付胖嬸的那套不適用于蘇建峰。我覺得,我們不如直接亮明份,請蘇校長予以配合。”
蕭如瑟道:“如此一來,他說出的話會不會有所保留?”
莊嚴道:“只要不是謊話,對我們來說都是有效信息。更何況,我們要打探的并非信息,更不會及蘇建峰的利益,他完全沒有必要瞞。”
蕭如瑟道:“行,按照你的意思來。”
然而,的心里卻有一忐忑,總覺得此行不會那麼順利。
沒過多久,兩人來到了紅星圖書館門口。
鐵制的大門銹跡斑斑,頗年代。大門雖然關著,但是鏈子鎖已經打開,蕭如瑟用力一推,發出了“當當”的響聲。
大門,蕭如瑟忽然有種恍惚的錯覺,仿佛在某年某月,也曾這樣過,那種覺既真實又夢幻。
目是一棟主樓和兩間副樓,主樓四層,想必是原先的教學樓,現在已經改了圖書館;兩層的副樓估計是蘇建峰的住所,另一平房則不知作何用途。
從大門到圖書館的那條小路約莫有一千多米,想當年,這條路上該是熱鬧得很,學生們嬉笑打鬧,教師們相互問好。到如今,小路有些斑駁,兩旁生出不雜草,令人唏噓。
莊嚴沒有打斷蕭如瑟,反而饒有興趣地看著。
片刻后,蕭如瑟嘆息道:“走吧,去見一見蘇校長。”
圖書館空曠得很,一排排書架陳列著,竟有些森然。
大廳里,幾張舊書桌拼湊在一起,面前算是前臺。書桌上堆滿了各種舊書籍,過隙,約可見一顆花白的腦袋。
蕭如瑟湊上前去,從高高的書堆后,看到一個形容枯槁的老者。
莊嚴隨其后,立刻詢問道:“您好,請問是蘇建峰蘇老先生嗎?”
老者正在臨摹字帖,聽到蕭如瑟的話后,并沒有回答,依然自顧自地書寫著。
莊嚴略顯尷尬,正準備繼續追問,卻被蕭如瑟一把抓住。
蕭如瑟連連向他擺手,對于很多老學究而言,書寫繪畫的時刻,都忌諱被人打擾。
莊嚴明白過來,他了手,無奈地站到了一旁。蕭如瑟亦站在書桌前,目不轉睛地盯著老者寫字。對于書法,是有研究的,曾經臨摹過不帖子,寫得一手漂亮的瘦金。
老者臨的是歐詢的《九宮醴泉銘》。
此帖備后人追捧,被視為“楷書正宗”,甚至有著“天下第一楷書”的稱號,是歐詢晚年的得意之作。
眼見老者臨摹的是《九宮醴泉銘》,蕭如瑟對他的心有了幾分初步的了解。
俗話說,字如其人。
《九宮醴泉銘》最大的書法風格在于平正見險絕,其結構之嚴謹,法度之森嚴,令很多學習者而生畏。
老者一筆一劃盡得歐詢之髓,很顯然已經浸此道多年,頗得其中三味。顯而易見,老者的格也到書法的影響,必然是個固守法度的人。只不過,這并不等于說他是個古板的人,與之相反的是,此人的格中必然有決絕的部分。
正所謂,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等到老者提起最后一筆時,蕭如瑟鼓掌笑道:“好!蒼勁有力,形神俱佳!蘇校長的書法造詣令人敬佩。”
老者抬起頭,眼睛炯炯有神,盯著蕭如瑟看了片刻,方才不慌不忙道:“這位士也懂書法?還請賜教。”
話音剛落,老者重新鋪開一張宣紙,將筆遞給了蕭如瑟。
蕭如瑟不便拒絕,接過筆,道:“班門弄斧,還請長者賜教。”
隨后,蕭如瑟運筆如飛,寫下一首《秾芳詩》。
秾芳依翠萼,煥爛一庭中,
零沾如醉,殘霞照似融。
丹青難下筆,造化獨留功,
舞蝶迷香徑,翩翩逐晚風。
《秾芳詩帖》是宋徽宗趙佶創作的一幅書法作品,運筆靈,筆跡瘦勁,自有一風骨,是瘦金的代表作。
老者看著墨跡未干的字帖,眉頭深鎖,陷了沉思。
須臾后,老者晃過神來,說道:“不錯,一看便知是下過苦功的。只不過,趙佶的字,學為妙。”
蕭如瑟道:“見字識人,或許宋徽宗沒有我們印象中那麼不堪,至他的風骨是綽約的。”
老者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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