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初夏。
時間是一條一往無前的河,我們每個人都是泅渡的客,往前看是白茫茫一片,往后看是黑漆漆一堆。
來到新家已經好幾年了,但是蕭如瑟依舊覺得不自在,討厭母親卑微的神,厭惡繼父渾的煙味……家很狹小,僅有一間臥室,三個人生活得太窘迫。蕭如瑟在父母的大床邊用兩個板凳加幾木板搭了張小床,常常在半夜醒來的時候聽到大床上傳來“吱吱呀呀”的聲音,夾雜著母親“嗯嗯咦咦”說不出是痛苦還是歡愉的聲。
等到年歲大些,蕭如瑟懂得了男歡的事,總會在聲音響起的時候,拿被子堵住耳朵。
蕭如瑟已經不知道多次向母親提過擁有一個獨立的房間,哪怕小點,哪怕睡在地上。可是唯唯諾諾的母親本不敢跟繼父提起,卑微地靠著這個男人生活著,然后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伺候著他的飲食起居。
繼父的工作很面,是一家國營機械廠的銷售,而且業績特別好,收很厚。按理說,以他的收完全可以在慈云縣活得很瀟灑,不至于全家在不足四十平的小房子里。可惜的是,這個男人能賺錢,更能花錢,出門招呼同事、兄弟們吃飯,一頓能花掉們娘兒兩大半個月的開銷。用他的話來說,這仗義疏財,這千金散盡還復來。
蕭如瑟的母親就喜歡這種豪邁的氣質,當初義無反顧地跟了他。
可惜啊,事實很快就給了一個掌。
沒風幾年,蕭如瑟的繼父下崗了,廠子被私人企業收購了,他拿著微薄的補告別了機械廠,榮地加了無業游民的隊伍。
那個年月,國企下崗員工的補償其實并不,足夠開個小店鋪,維持生計。
蕭如瑟的繼父大手大腳慣了,就算失去了工作,依舊呼朋喚友,出去大魚大,過著快意恩仇的日子。沒到半年,他的錢全部花了,甚至記了不賬。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那些平日里說得信誓旦旦的朋友都沒了蹤影,什麼仗義疏財,什麼同生共死,不過是騙人的鬼話。唯有蕭如瑟娘兒倆,依舊對他不離不棄。
大部分時候,男人的思維都很奇怪,繼父不僅沒有善待蕭如瑟們,反而覺得是拖油瓶,變得更加嫌棄。
至于那些酒朋友,他并沒有覺得是他們的錯,而是自己沒有能力,不值得來往了。
這對他的打擊非常大,沒過多久,蕭如瑟的繼父就染上了爛男人常見的壞病——好賭、嗜酒、打人。
每當他輸了錢,喝了酒,就會對老婆拳打腳踢,直到沒勁了,才洋洋得意地停手。
人不知道怎麼辦,只知道抱著蕭如瑟嚎啕大哭。
就在這種飛狗跳的日子里,蕭如瑟考上了慈云縣高級中學初中部。
蕭如瑟清楚地記得從老師的手里接過學通知書時的景。
那時候的天氣剛剛開始熱,風里帶著一的暖意。
老師了蕭如瑟的頭發,笑著說:“好孩子,讀了初中,你一定要更加刻苦讀書。”嘆了口氣,道:“你要知道,能讀初中是多麼的不容易啊。你要謝林媽,是幫你解決了學籍問題。”
蕭如瑟的父親早亡,母親跟人跑了,隔了好幾年才回松林鎮將接走。種種事堆到了一起,蕭如瑟變了沒有學籍的學生,就連小學都是借讀的。
“謝謝老師,謝謝林媽。”
蕭如瑟用力地鞠躬,幾乎將腰折斷。
沒有人比更學習,更可以通過知識改變命運,更離開這個可怕的家庭。
蕭如瑟風一樣地跑回了家,繼父照舊出門賭博了,母親穿著破舊的裳,蓬頭垢面地掃著地。蕭如瑟撲進了母親的懷里,哽咽道:“媽,媽,我可以讀初中了,你快看,我要讀初中了。”
母親扔掉笤帚,抖地接過了學通知書,激道:“我閨真棒!”
蕭如瑟激道:“媽,我會好好讀書的,我還要讀高中,考大學,以后賺了錢好好孝順你。”
“乖孩子。”
這一天,母親破天荒地做了一桌子好菜,有腌了半年的咸,風了幾個月的咸魚,燉了兩個水蛋,還煮了一碗海鮮湯。
繼父一般是不回來吃午飯的,對他來說,吃飯哪有賭博來得快樂啊?
沒想到,這天他竟然回來了。
看到母二人吃得正開心,繼父的脾氣一下子上來了,他“嘩啦”一聲,直接將整張飯桌掀開,湯湯水水灑了一地。“好啊,你個敗家臭娘們!老爺們兒不在家,你們就吃大魚大!這個家早晚要被你們敗了!”
“我……我沒有。”母親呢喃著,想要反駁。
“還敢犟!”繼父揚手就給了一掌,道:“難怪我們家越來越窮了,都被你這個大婆娘吃窮的!”
“別說我媽!”蕭如瑟沖上前,扶住了母親。“家里怎麼窮的,你不清楚嗎?”
“吆,長大了啊,翅膀了呀。”繼父上下打量著蕭如瑟,仿佛是第一次認識這個繼。他嘖嘖兩聲,道:“不錯啊,你們娘兒兩合起伙來欺負我!背著我吃大魚大,還敢還?”
“沒有,我們沒有。”母親連忙解釋道:“你的那份給你留著呢。”
“哼。”繼父冷笑著,打量了蕭如瑟幾下,揚長而去。
或許是小贏了些錢,繼父沒有為難們,反而哼著小曲出了門。蕭如瑟松了一口氣,這是第一次站出來維護母親,就要讀初中了,再也不是小孩子了。
母親心疼地收拾著掉了一地的菜,小心地吹了吹灰,笑著說:“沒事,地掃得干干凈凈的,還能吃。”
蕭如瑟沒有了胃口,紅著眼眶跑進了房間,倒在了小床上,悶頭大哭。
室外,母親叮叮當當地收拾著,蕭如瑟暗想,或許更心疼那些被糟蹋的飯菜吧。
這個家,寒了。
那個時候的蕭如瑟卻不知道,還有更加恐怖的事在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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