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更喜歡不像機人的爸爸。”

是看著這句話，祝寧就已經眼眶潤。

甚至能想象得出當時的畫面。

還沒長開的小鬼頭坐在課桌前，拿著筆一筆一劃地寫著作文。

他將對爸爸的不滿寫進作文里，批判爸爸是個只知道上班和賺錢的機人，但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其實不滿的后面是期待和心疼。

期待機人爸爸能改變，希他可以不要那麼辛苦，可以休息休息，可以多陪陪他，給些錢多給些。

心疼爸爸日復一日的辛勞，心疼爸爸思念媽媽卻從不開口，只能一個人默默承。

一直都知道小鬼頭看似又拽又酷，實際上心思非常細膩，心很。

他對邊的每一個人都很真誠，從來沒有因為出生在巨富之家就驕奢逸養一大堆的壞病，他甚至比普通人更能共別人。

知道沒錢，變著法給小費，見住的環境差，自費幫改善小區。

朋友遇到不平，他毫無二話沖上去，事后甚至主背黑鍋。

就連面對家里的傭人以及周致也態度很好，從來不會因為和聶鈺晉關系不好而牽連他們。

他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小孩，在他桀驁不馴外殼下的是善良，仗義，有禮貌和有教養。

他對所有人都很好，除了的機人爸爸聶鈺晉。

起初祝寧也以為父子倆關系不好是因為陪伴太導致的怨懟，以為小鬼頭單方面討厭和不滿聶鈺晉。

可經過接，明白不是。

小鬼頭對聶鈺晉的很復雜，有有怨有崇拜，也有心疼。

他生氣聶鈺晉中秋節沒有回家陪他，同時也生氣聶鈺晉不惜自己，過節也不知道休息。

他責怪聶鈺晉只會給錢他，是想讓聶鈺晉知道，他不需要那麼多錢，讓他不要那麼忙。

他標榜自己和聶鈺晉是不一樣的人，聲稱兩人沒有共同語言，但自己說話做事甚至冷臉的樣子都和聶鈺晉一模一樣。

甚至他從來沒有不想和聶鈺晉流的意思，他只是找不到機會，只是從小沒有人教過他。

沒有人教他怎樣和爸爸通。

長達兩年多的乞盼和失，帶來的不是放棄，而是一篇描寫爸爸的作文。

這對父子之間，看似是聶鈺晉主，小鬼頭叛逆，實際上一直在主的，一直在無限寬容的人是小鬼頭。

祝寧長舒一口氣，住眼底的熱意，第一次真心實意生聶鈺晉的氣。

沒好氣瞥了一眼他，發現他眉頭微微皺著，漆黑的眸子盯著手機，整個人緘默不語，明白他大概是因為直面兒子對自己的，被震驚到了。

下午看那些照片時也是。

阮姨講述照片的來歷，聶鈺晉好幾次走神，恍惚到阮姨喊他他都聽不見。

顯然是只知道這些照片是小鬼頭拍的，但是不知道每一張照片都代表著兒子在期盼他回家。

所以聽完阮姨的話之后，他沉默了一下午。

知道小鬼頭晚上放學會過來，他表現得比平常還要冷靜，事實上心不在焉到差點兒將遞給的紙巾塞進鼻孔里。

唉，這父子倆真是愁死人。

*

對自己小學寫的作文，聶慈年早就沒有印象了。

聽見作文題目，他也只能約記起一個大概，好像是把他對他爸的真實寫出來了。

本以為不過是和相冊一樣，撐死了留個笑柄，但令他意外的是，兩人竟然讀了快三分鐘！

他從小到大就寫過這麼一篇完整的作文，還是三年級時寫的，那時候能寫多字？

估計五百字都不到。

所以一分鐘就能看完的東西，怎麼看了三分鐘？！

兩人看手機超過三分鐘時，原本一臉無所謂想破罐子破摔的聶慈年臉上開始浮現焦躁的神。

超過五分鐘時，他的不安逐漸蔓延到了肢作上，他開始不自在地偏頭和脖子。

超過八分鐘時，聶慈年忍不住了。

他開始急速頭腦風暴，回憶作文的容。

發現實在回憶不起來后，又沉著臉掏出手機搜索。

看完全文，他直接兩眼一抹黑。

靠！

這麼煽的東西居然是他寫的？搞笑吧！

他不死心地翻到網頁最下端，希看到底下的名字是別人的，但可惜的是，都用不著細看，“聶慈年”三個大字就直接沖進了他的眼眶。

靠！靠！靠！

真是他寫的！

他小時候腦子是不是有病，為什麼要寫這種矯做作還引人遐想的東西？！

聶慈年瞬間從頭皮麻到腳趾蓋，手上的手機一瞬間變了燙手山芋，里面寫滿了令他一輩子抬不起頭來的罪證。

他恨不能把手機扔出去，順便把知道這件事的幾人一起暗殺了。

探尋到背后暗藏殺機，程尋咧一笑趕起準備開溜，“寧姨姨，我們還有事兒先不留了，您好好養傷，過幾天我們再來看您。”

林默秒懂他意思，也跟著站起來，“對，時間不早了，不打擾寧姨姨和聶叔叔吃晚飯了，我們先走了。”

跟著秦嶼和蕭飛宇也站起說要離開。

“這麼著急離開啊？”祝寧趕把手里的手機還給程尋，溫看著他，“小尋能把這個作文截圖發給我嗎？我想存下來。”

不知道要干嘛，但聶慈年約能察覺到不是好事。

他頭皮發麻，聲道：“看了就行了，存著干嘛？又不是什麼名家大作。”

有什麼好保存的……

祝寧：“年年的作，還上過學校網，多驕傲啊，我要打印出來，然后裱起來掛在家里。”

聶慈年：“？？？”

聽見祝寧的話，其余四人愣了兩秒，然后全部狂笑起來。

蕭飛宇：“哈哈哈哈哈哈，寧姨姨太有先見之明了，這何止是年哥的作，這本是他唯一的一篇作文，這篇之后他再也沒有寫過作文了！”

“寧姨姨裱起來不行，待會兒我把原件做一個二維碼，您什麼時候想看了，隨時隨地掃一下就能看！”程尋壞心眼兒說道。

秦嶼補充，“做二維碼寧姨姨想和誰分就和誰分，非常方便的。”

祝寧眨眨眼，一臉好奇，“是嗎？”

“對，我先把原件發給您，二維碼回去之后再發。”

程尋笑得想捶墻，三兩下把原件導出來發給祝寧，還心的教怎麼保存原圖，以及調高分辨率和清晰度。

以便裱起來的是最高清的版本。

弄完這些，覺聶慈年眼中的殺念越來越重，幾人道別的時間都沒有，直接拎著書包就跑。

“砰！”

門猝不及防被關上，病房里只剩下一家三口。

聶慈年視線從門口直接轉向祝寧，“您晚上想吃什麼，我去跟護士講。”

再過十幾分鐘護士會過來詢問，本不需要病房的家屬特意去代。

小鬼頭估計是不知道怎麼面對聶鈺晉，所以借口想出去。

他看著祝寧，目里帶著點兒討饒，祝寧立馬明白。

速則不達，小鬼頭剛被破心思，三人在一個閉空間里吃飯難免要說話，萬一聶鈺晉沒把握好話題，弄得他惱怒反而會壞事。

祝寧想了下，住院部旁邊就有一個小吃街，們可以去那里吃，人多的環境不適合談心，但小吃街煙火氣很足，很適合一起吃飯增進。

記得小時候爸爸媽媽每次吵架之后，爸爸就會帶著和媽媽去外面吃，有時候是大排檔，有時候是人多熱鬧的餐廳。

一家人在外面很容易形一個團，走路也好，說話也好都會不自覺相互靠攏。

而一旦雙方靠攏了，再有一方示弱，和好就會簡單很多。

祝寧擰了擰脖子，“在病房里待了一天了，晚飯不想在這里吃了。”

“而且醫院的菜味道太清淡了，不合我胃口，我看地圖上說隔壁就有一個小吃街，我們去那里吃好不好？”

聽見詢問自己的意見，聶慈年眉心松開，微微點頭，“好，聽您的。”

至于聶鈺晉，沒人問他，他也沒多，默默將椅推到床邊，把祝寧抱上去，推著人出門。

三人出了病房去小吃街。

祝寧想得很好，現實卻很潦草。

這一帶只有一個小吃街，里面不僅有醫院的病人，陪護的家屬，還有很多路人，人流量巨大。

坐在椅上，聶鈺晉在后推椅，聶慈年在前面開路，防止被別人到，可饒是如此還是不免被著。

一個中年男自己想往前卻被人群彈回來，小正好磕上椅的子，瞬間發作起來。

“什麼！趕著去投胎啊！他媽的，隔壁就是醫院投胎去產房……”

他正想破口大罵一頓，回頭卻看見一大一小兩張相似的臉，都在面無表看著他。

年輕的一個渾戾氣，護著后人的手臂上的青筋已經凸顯出來了，整個人像是蓄勢待發，更等著他再多說一句，說完他好名正言順一拳揍上去。

年長一些的氣場格外強大，高在他之上，看他時臉部沒有什麼表，只是眼底的不悅和睥睨一切的眼神提醒著他這是一個絕對惹不起的人。

的本能就是欺怕，中年男人來不及多想，瞬間后退了兩步，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中年男人前后反差太大，周圍的人紛紛被吸引了目，朝著這邊看過來。

見到聶鈺晉和聶慈年出眾的臉，眾人驚訝不已，頭接耳的不，拍照的也有。

“前面的小弟弟長得酷酷的，銀發帥死了！別是什麼剛出道的小豆吧？”

“我覺得后面的大叔更帥，爹味男，啊啊啊啊！”

“我也覺得，大叔看起來三十歲左右，跟小弟弟長得更像兄弟，不過氣質上又像父子，好神奇啊！”

父子倆本就高，祝寧又坐在椅上，被二人護得不風，別人想看也看不到。

但是聶慈年還是有些不爽。

“聶總，我倆換個位置，你到前面來，我推椅。”

他爸看起來比較兇，走在前面就沒人敢拍照了。

聶鈺晉：“……”

“好。”

兩人換位置，聶鈺晉來到前面。

他今天沒有去公司，自然也就沒有穿西裝，只穿了一件牛仔灰的襯，下是一條休閑，頭發沒有特意做造型，自然垂散著，倒顯得格外年輕。

撐死不過二十九歲的樣子。

可他面無表的樣子，讓他閱歷無限上升，心理年齡過眼神直半百。

加上他常年在職場上的浸潤，上位者的姿態不是簡單的服就能蓋住的，瞬間嚇得拍照的人都收回了手。

效果立竿見影，聶慈年勾，彎腰和祝寧說話，“聶總一到前面就沒人敢拍照了，長得老就是厲害。”

祝寧不由看了眼前面的聶鈺晉。

知道他今天特意穿得年輕，特意沒有將頭發梳上去，就是為了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一點兒。

也知道他非常在意自己的年齡，但是今天偏不想順著他說。

祝寧附和著聶慈年：“年年說得對，年紀大就這點兒優勢了。”

“……”耳尖聽到二人對話的聶鈺晉腳步頓了一下。

寧寧現在已經開始當面說他老了……

捕捉到他作的聶慈年第一次覺得他爸居然還可，跟祝寧相似度更高的眼睛彎了彎。

又走了兩分鐘，三人決定吃大排檔。

大排檔在一個棚子里，以棚子為界限，外面路人可以走路，里面只有顧客能過來。

見到三人過來，服務員立馬看出他們是瑤區醫院的，并且是有錢人，立馬安排人坐下然后拿單子過來招待。

見聶鈺晉年長，他本想將單子到他手上。

聶鈺晉先把祝寧推到靠里人的一邊，又讓聶慈年坐在里面靠近鄰桌的位置，然后用手掌示意服務員，“給我太太和兒子就好。”

“哦哦，好。”

這居然是一家三口而不是兄妹三個？？？

服務員大為震驚，將手里的菜單給祝寧和聶慈年。

大排檔是小圓桌，祝寧和聶慈年坐在了里面，聶鈺晉自然只能坐在過道旁邊。

他將塑料椅子拉開準備坐下去，可還沒等轉，椅子就被過路的人踢了一腳，他用手去扶，往里放了放。

可剛放好又被人撞到，只能再次往里面放了些，然后才坐下。

可放的太靠近桌子，他一雙大長又無安放。

岔開著勉勉強強坐下后，一抬頭就對上兩雙清澈又帶著打趣的眼睛。

“點好了嗎？”

“嗯，”聶慈年把菜單遞給他，“您看看你要加點兒什麼？”

聶鈺晉沒來過這種地方，不知道什麼菜品好吃，但是妻子和兒子興致很高，他也鄉隨俗，用筆勾了兩道菜，然后給服務員。

祝寧好奇：“你點了什麼？”不會是兩杯水吧？

聶鈺晉：“點了份可樂翅，還有一份烤年糕，上次在箭館年年弄得很好吃。”

祝寧聞言提了下眉，可樂翅是小鬼頭的吃，烤年糕又是小鬼頭的絕活。

正準備離開去準備菜的服務員聽見聶鈺晉的話，急急忙忙轉解釋：“老板，我們這里的燒烤不需要自己弄哈，都是現烤然后端上來的！”

“……”

聶鈺晉本想趁著吃燒烤和小鬼頭找點兒共同話題，結果老板的燒烤不用自己烤，他的念想落空了~

祝寧沒忍住哈哈大笑。

正在低頭看手機的聶慈年也沒忍住翹了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