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說麻繩專挑細斷呢,正在躬著子捂著胃拼命忍的時候,車子恰好開過一土丘,整個車飛起來又砸在地上,一把揪住周榮的胳膊,細小的指甲隔著皮夾克掐進他里。
“干什麼?”周榮吃痛大一聲,這人真欺負人到家了!剛剛狠狠踹了他一腳,現在又冷不丁狠掐他一把,他下意識皺著眉怒氣沖沖轉過頭,卻看到趙小慘白的臉和噠噠黏在額頭上的發,當即一個急剎車,張得聲音都拔高了一大截,“趙小你怎麼了?哪里痛?”
“吐。”趙小捂著,含混著答一句就撲開車門蹲在雪地里大吐特吐,吐得滿眼淚水,嚨鼻腔火辣辣的疼。L~R
“你……你沒事吧?”周榮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車上下來了,悄無聲息站在后,勾著頭,剛好可以看到他黑的腳和黑的皮鞋,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在他鞋尖上,他的手落在背上,輕輕地一下一下地拍著。
“別我。”趙小頭垂得低低的,勉強能說話以后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別我,周榮的手頓了一下,又慢慢地上去,一下一下擼瘦削的脊背,只穿著一件藍的羊絨衫,冰凍的雪水落在上面,細的羊絨變得邦邦的,
“這兒冷,到車上去吧。”
趙小不理他,起上車,咚的一聲合上車門,靜靜看著車子前方遠燈下肆的大雪,周榮站在車外朝張一眼,又去后備箱里拿了瓶礦泉水才低著頭默默走回車上,
“好點了嗎?喝口水。”周榮把水遞給趙小,接過去只喝了一口就扔在車門旁邊了。
“休息一下吧?”周榮深吸一口氣,把手搭在方向盤上,轉頭看看趙小,見還是沒反應,只好收回目看向前方。
趙小吐干凈了,聞到車里彌漫著溫暖而悉的氣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味道,而此時鼻尖縈繞的氣息太令人眷,第一次聞到是在十八歲那年,如冬般溫和煦,就沾染在他給的那一把水果糖上,帶著他掌心的余溫,“別哭了,給你吃糖。”
二十年了,真怪,人心變了,味道卻沒變,每一次想離去,只要聞到他懷中的氣息,都會被牽絆住腳步。
“快點開吧,小寶還要睡覺。”
“哦。”
剩下的路兩個人依舊無言,周榮的車沿著盤山公路旋轉攀升,一圈又一圈,記憶的螺旋就這樣在一個靜謐的雪夜被緩緩解開,
“從我家看到的山原來就是你小時候住的地方。”
趙小靠在舒適的皮質座椅上,今晚被折騰得太厲害,又憤怒又委屈,還了不小的驚嚇,還大吐一場,此刻有些昏昏睡,眼皮子直打架,腦子里想的東西不自覺就從里說了出來,
“嗯,”周榮見終于肯開口說話了,說的還是關于他的話,不由得轉頭看一眼,角也有了些笑意,“上次在你家就看到了。”
在你家廚房看到的,可說到在廚房的那一次,那又是一段冰冷的回憶,當時說很痛,他其實也很痛,痛到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苦。
“你知道嗎?我十二歲,還是十一歲,忘記了,也在那里住過一段時間,當時我爸生意賠得本無歸,可后來一下子又好了,就搬了,搬到你現在住的那個小區,你說人這輩子怪不怪,一會兒好一會兒壞,好壞都由不得你。”
趙小實在困倦,干脆閉上眼,小時候模糊的記憶依舊模糊,但有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倒記得一清二楚,比如山上居民們強烈得難以忽視的敵對和排斥,那冷漠的眼神從進來的第一天就如影隨形,和爸爸媽媽一起住到這里,租了間簡陋的民房,沒有妨礙任何人,但他們還是會隔著老遠就停住腳步沉沉地看著你,看你從他們旁經過,再看著你走遠,
還有好多羊,羊和牛,都比想象中的大,羊也好兇,會突然咬住的角把拽倒,仿佛在說:“快滾開!我也討厭你!”那里的一切都不愿想起,總是不想,漸漸的也就忘了。
“你知道嗎?”趙小睜開眼,歪著頭打量一下周榮,他正目不斜視地看著前面的路,對的話無于衷,
“和你在一起的時間越長,我越肯定你就是生長在那里的人,又又冷,還渾長滿了刺,誰靠近你都會被扎得千瘡百孔,你們那兒人是不是從小就這樣?為什麼呢?我記得那會兒就有個小男孩特別兇,我老是能到他,每次跟他打招呼他都要罵我,為什麼要罵我呢,我又沒做錯事……”
閉著眼睛,想起那段日子同齡人之間莫名的敵意,總是被孤立的那一個,又被孤立又被罵,還真是從小就慘啊哈哈,
唉……困倦到接近說夢話的程度,疲憊不堪地睜開眼看看周榮,又是這樣,每次跟他好好說話他都像聽不到似的,可能這點小兒科的東西他覺得無聊吧,
“他罵你可能是怕你知道他喜歡你吧。”就在趙小快要陷夢鄉的時候周榮開口了,趙小勉強掀起眼皮呆愣地盯著車頂,眨眨眼睛,好半天才把混的思緒歸攏在一塊兒,
“他不罵我我也不知道他喜歡我啊!”困地歪頭看著周榮,他在笑,飛揚的眼尾笑得彎彎的,
“嗯,所以他是怕他自己知道。”
什麼七八糟的?趙小想周榮是不是又暗刺呢,但琢磨半天好像也沒那個意思,算了,不想了,也不知道還要開多久,趁現在迷瞪一會兒吧,等一下見著老人了還是要有禮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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