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座椅放低，把頭枕在椅背上，調整好一個舒服的姿勢準備閉上眼休息，

“二十九塊八，”周榮像自言自語似的嘀咕了一句，隨后又笑一聲，“火車上東西真貴。”

“什麼？”他又在胡言語什麼？他沒喝酒吧？趙小轉過驚愕地盯著他，拼命回想他今天有沒有過酒，沒有，陳鋒不喝酒，他倆出去也只是去煙的，所以他在說什麼？

“那時候真窮啊，”周榮嘆一口氣，“人家說只能論袋買，我好說歹說才賣給我一把，就這把全是安賽和甜素的齁甜的水果糖要二十九塊八，那時候我口袋里只有一張一百塊，臟兮兮皺的，放在子口袋里都被汗泡了，我一路上都著它，不過也好，一張紙幣變一大堆零錢，省得我到上海坐地鐵找零了。”

他說完看看趙小，已經背對著自己睡著了，

……真服了，嫌他不跟好好說話，真跟好好說話又睡著了，他無奈地嘆口氣，回頭看看睡的兒子，又想起當年買糖時列車售貨員鄙夷的神，他甚至記得深的帽子和制服，紅的和夸張的眼影，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提溜著一袋子水果糖，上上下下來回掃視著他，“一袋六十五，買不買？”

他當時圖什麼呢？一晃眼這麼多年過去了，當時腦子里轉瞬即逝的念頭誰還記得請呢？只是他不得不再一次嘆命運的神奇，他和當年從他手里接過水果糖的孩竟然有了孩子，都這麼大了，咯咯咯笑著爸爸媽媽，只是這過程實在是太……

又是新的一年了，這一年的節他周榮就要三十九歲了，三十九歲是什麼概念？半輩子都過去了，周圍人要麼像陳鋒，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要麼早早結婚生子再沒什麼波瀾，只有他，只有他和趙小，命運到底對他們好還是不好呢？嗨，誰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50章 最深的傷疤

夜深了，萬籟俱寂，陡峭的山路上只聽得到雪花落地的簌簌聲，如果你仔細聽，還能依稀聽到鞋底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聲音，一個重一點，一個輕一點，沉重的腳步聲是一個男人的，他黑黑，頭上肩上落滿積雪，懷里抱著一個孩子，孩子穿著藏青的羽絨服，鼓鼓囊囊的像個小棉花包，他們后跟著一個小的人，穿著純白羽絨服，斜挎著一只皮包，每踩出一個雪坑都要抬高才能走出來，一道坡走得小心翼翼搖搖晃晃，男人抱著孩子走了一段路回頭，發現人已經被甩在后面了，不急，也不抱怨，只專心致志盯著腳下的路，過一個坑，再繞過一塊石頭，抬頭看向男人的時候竟然還帶著勝利者的微笑，紅紅的小咧開，出皎潔如玉的小虎牙，潔的額頭舒展，嗯，怎麼看怎麼順眼，除了……男人冷著臉掃過發間的銀杏葉片，慢慢皺起了眉頭，“走快點！”

人莫名其妙，但這狗男人一向喜怒無常，在車上還好好的，說什麼二十九塊八，可等醒了又沉著臉不高興了，跟他說話像聾了似的，睡著了也能得罪他？

趁他背過去的時候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就專注腳下的路了，可不一會兒就聽到前面的腳步聲急匆匆沖過來，一把拉住的手把拽過去，一個趔趄撞進他懷里，苦的煙草氣息混合著他獨有的干燥而溫暖的味道撲面而來，“讓你快點走！磨磨蹭蹭的，都幾點了？”他攥著的手不放，掌心滾燙的溫度傳遞到冰冷的指尖，

夜幕下，高大的男人左手抱著一個睡的孩子，右手牽著一個小的人，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人踉踉蹌蹌地被他拖著，呼嘯的北風吹起鬢邊的頭發，發飛揚猶如黑的火焰，“你慢一點啊！我走不了！”皺著眉不高興地抱怨，可男人卻無于衷，

“周榮……你說……”氣吁吁地跟在男人后，“等一下……見到你媽……我怎麼？”

周榮頭都不回，“你想什麼什麼，反正我兒子就行。”

“那我……我算什麼？”趙小也沒不高興，只是眉頭鎖認真地思索著，確實不知道自己算什麼，

小寶是非婚生子，都不姓周，姓趙，這要怎麼和周榮的母親解釋？還有和周榮糾纏了這麼多年，說出去都讓人笑掉大牙，兩個快四十歲的八零年代初生人比現在年輕人都新，沒結婚沒就生了個孩子出來！

“戒指手鐲都不要，誰知道你算什麼，反正我和我媽該給的都給了，我媽一輩子就攢了這麼一個好東西，還是出嫁的時候我外婆給的，就被你隨便包個破手絹扔回來了，你不是敬重老人嗎？駱平年的媽給你就收著，我媽給你就不要，反正選擇權在你手上，等下啥啥，我不是說了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周榮里賴賴，可手下是半分勁兒不松，趙小也意識到了，甩開他的手扶著膝蓋站在原地氣，“那……那你拽著我干嘛？”

周榮回過頭沉著臉，上下打量著氣吁吁的趙小，現在看又不覺得順眼了，頭發上的銀杏葉發夾在夜中泛著的澤，質量是好啊，怎麼甩都不掉，還有腕上的佛珠，鬼里鬼氣的，這麼多年還泛著幽幽紅，這人真是怎麼看怎麼討厭，怎麼看怎麼礙眼！他越想眼神越冷，抬腕看一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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