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一次發生的事？他忘記了，他們有過太多次，可除了做，他們之間可供回憶的東西得可憐，

現在想想，有好多次想跟他聊天，跟他說說遇到的人和事，但都礙于話題太愚蠢而被他暴力打斷，東家長西家短的，簡直不要太煩人，還有好幾次說著說著他就睡著了，據說他張著打呼，像聽秦腔戲聽著聽著就睡著了的老大爺……

關于以后，他能想到的只有和一起吃飯，一起睡覺，賺錢給花，養大他們唯一的孩子，有人敢欺負他老婆兒子他絕對會教他們做人……

但也僅此而已了，

他不會的，他了解自己，他想要的是全部的，要無條件地追隨，有好多，他就像吸鬼一樣敲骨吸髓，他反反復復地用語言和冷漠傷害，和駱平年反反復復用刑傷害一樣，一個是心，一個是，他們想確認的只有一件事：會永遠的、無條件的、趕都趕不跑地他們，

人如養花，他澆灌給的永遠是砒霜，就為了看對他的是不是連砒霜都毒不死。

周榮站在冰冷刺骨的水里笑了，無論多麼痛苦，他都不得不承認陳鋒確實比他更懂得如何去，趙小太好了，像融化冰雪的初，像春天出生的小鹿，以一顆最純粹熱烈的赤子之心著如荒漠般貧瘠涼薄的他，

舍不得放手，但他必須放手，值得更好的開始，而周榮和趙小的一切停在這里就很好，

“胡子真扎人，刮了胡子再親我！”

以后不會再有比這更好的回憶，

剃須刀在他手里乖得像養的狗，槍也一樣，對他來說傷人永遠比人要順手得多。

他看到鮮紅的滴在腳邊，在下水口形一圈又一圈妖艷奪目的漩渦

……

“歡迎回家！”門口的兔子媽媽高地嚎了一嗓子，他猛然驚醒，手腕上的線戛然而止，停在距離橈脈一厘米不到的位置，

門是反鎖的，

他攥著刀片屏息凝神，直到聽到復讀機一樣的“歡迎回家歡迎回家歡迎……”

哼，看吧，他說什麼來著？舊貨批發市場淘換來的吧？他嗤笑一聲，老太太真是窮了一輩子，有錢都不知道該怎麼花。

他仰頭長嘆一口氣，唉……就差一點了，真是掃興啊，他把帶的刀片扔回架子上，用冷水沖洗傷口，順手扯過巾包住手腕，服也不穿，渾滴著水就走到臥室拿出酒，紗布和外傷藥，一不茍地包扎好，仿佛這傷只是一次意外。

之后他干和頭發，像在每一個平淡的日子里那樣換上干凈的，走到玄關把母兔子肚子里的電池摳出來扔掉再掛回去，耳總算清凈了，他坐在客廳的沙發里點一支煙，崽崽看到他掏打火機的瞬間就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呵，狼心狗肺的老東西，還講究，聞到點煙味兒就拋棄主人。

他叼著煙，把頭靠在沙發背上，仰面朝天盯著天花板，尋思著明天，最遲后天，要把屁底下這紅艷艷的沙發套子拆掉扔了，還有臥室里的大紅牡丹花床單被套，他都沒眼看，隨便瞟一下都覺得眼珠子火辣辣的疼，必須一起扔了。

婚房，年近四十的周榮是想想就覺得膈應，何況這房子在往后的很多年，甚至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住了。

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嗡嗡嗡地震了幾下，他拿起來，有一條功預繳費用的短信提醒，還有一條微信，言簡意賅：“手功。”

第56章 終章（二）

“周叔叔，你又多了好多白頭發啊！”

小孩捧著皮球，想把它扔進面前的籃筐里，可皮球手后直直落在椅邊，彈都沒彈起來就慢吞吞地滾到一邊去了。

“因為娜娜長大了，周叔叔也老嘍！”

周榮撿起皮球放在小孩懷里，把的椅再往前推一點，“娜娜再試試？”

小孩點點頭，舉著小皮球醞釀了一會兒，使勁兒往前一扔，小皮球在籃筐邊上轉了兩圈，最后穿過籃網掉下去，在地上綿綿地彈了幾下就不了。

“呦！真棒啊！”旁邊做前準備的護士回頭沖小孩豎了個大拇指，“咱們娜娜長大了肯定是籃球健將啊！”

小孩背對他們，盯著空的籃筐看了一會兒，回頭對護士阿姨綻放一個燦爛的笑容，缺了門牙的小咧的大大的，“那張阿姨會來看我比賽嗎？”

“當然啦娜娜！張阿姨帶上全家來看娜娜比賽！”護士阿姨的承諾讓小孩開心得臉蛋通紅，仰頭看看站在后的周叔叔，靦腆地自己溜溜的小腦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小小心愿，“周叔叔，我也想長白頭發。”

“長白頭發不好，”周榮避開集的針眼，小孩的后腦勺，之前剃過的頭發又長出一層細細的小絨，只有圍繞著針眼的地方寸草不生，“長白頭發說明人老了，好多事都沒機會做了，不像娜娜小朋友，還有好多好多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

娜娜仰著頭，平靜地著他的眼睛，“周叔叔，可我再也不能變老了。”

張護士背過去快速抹一把眼淚，心想自己都是老太婆了怎麼眼窩子還這麼淺，不過可以放心，沒人發現的狼狽。

周榮垂眸看著娜娜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又笑了，“娜娜是不是不相信王伯伯周叔叔還有張阿姨？有我們在，娜娜不想變老太婆都不行，就怕到時候娜娜小朋友又要不高興了，說自己老了丑了還變笨了，耳朵不靈了，眼神也不好，走到哪兒都遭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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