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養心殿到書房并不遠,一條青石小路倒也平坦,只昨夜刮了風,打落了些花和枯枝落葉,踩上去便發出清脆的斷裂聲,胡元一路走一路說,陳鸞卻聽得十分認真,一個字也不曾錯過。
“……娘娘去瞧了便知道了,蘇太傅子朗,瞧起來也年輕,這會已經很陛下談完事了。”
按理說前朝臣子與后宮妃是不能相見的,便是遠遠的見著了,也應該避讓著躲開,以免落人口舌,多生是非,這后宮里的人,哪個是不想家人的呢?奈何規矩擺在那,若不想被污蔑指證前朝后宮相互勾結,便只能老老實實地守著。
想到這里,胡元不聲瞥了一眼陳鸞和的側臉,憋了半晌,嘆了一口氣,嘆道:“皇上對娘娘當真是極好的。”
這好得都沒了邊,皇宮里的規矩也不知為這位破了多了。
這絕不僅僅只是顧念著以前的誼,而是實打實的庇護與寵。
陳鸞與胡元也是打了多年道的人了,低眸瞧了瞧鞋面上綴著的圓潤珠子,那珠子隨著走的步子左右晃,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挽了挽鬢邊的黑發笑了笑,到底還是沒有開口說什麼。
好不好這種事,心里的比誰都真,但一附和便有些微妙了。
一路到了書房門口,有太監進去通報了聲,而后小跑著出來,畢恭畢敬地請陳鸞進去。
陳鸞理了理裳,覺著沒有不妥當的地方,這才抬步進了去,走的時候,余瞥見發髻上的銀釵流蘇垂下來一穗,隨著步子輕,倒也別致。
當著外祖的面兒,陳鸞表現得十分得,臉上的笑容恰到好,眼眸微抬,朝著正座上的男人盈盈福:“皇上金安。”
紀煥繞過長案幾,親自將扶了起來。
一直在旁邊站著的老者像是終于被喚回了理智,朝著陳鸞拱手,蒼老的聲音里暗蘊著激:“老臣參見皇后娘娘,娘娘萬安。”
陳鸞子僵了片刻,眼神卻像是有自己意識一樣了過去,那是一個白發白須的老者,瞧著年歲已高,可氣質十分溫和,乍一看,像是神話話本中活了幾百年的老神仙。
陳鸞勉強穩著聲音道:“外祖無需多禮。”
話雖如此,該行的禮數還是得周全了。
許多年未見,當年小小糯糯的一團兒如今已長得如此亭亭玉立,眉眼與小兒生得別無二致,饒是蘇祁這樣的心,一時之間也收不回視線,只覺得心里堵得厲害。
這麼些年,沒有嫡母與外祖家照拂,也不知是如何在那惡臭的國公府活下來,又是如何憑著自個在這吃人的后宮里站穩腳跟的。
蘇祁辭前是太傅,眼力這塊自然沒有話說,僅僅只是寥寥幾眼,便看出元帝對自己這唯一的外孫是存了意的。
這樣一想,他有些悵然若失,不過須臾間,又被另一種慶幸取代了去。
能得帝王恩寵,是莫大的福氣,鸞丫頭在后宮也算是獨一份的特殊,等蘇家稍稍景氣些,也能為的后盾。
不知怎的,被蘇祁那樣一種慈而溫和的目看著,陳鸞竟有些張,不聲地咽了咽口水,手里出了些細汗,紀煥有所應,對蘇祁道:“太傅桃李滿園,再任太傅之職也是眾所歸。”
誰一把年紀再回來任太傅之職都會惹群臣非議,唯獨蘇祁不會。
許多員都他提拔,他一聲老師。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真的是個勤勞的好作者。
第67章 二更
蘇祁這才收回了目, 神嚴肅起來,他有些猶豫,不知該應不該應下。
被傳召回京的時候他并沒有想得那麼深遠, 只到方才紀煥提起他復原職再勞幾年的時候,蘇祁思慮良多, 最后還是措辭推拒了。
他這次上京, 最主要的還是想瞧瞧外孫,次要便是監督家中兩個小的孫輩準備科考, 他到底是老了, 力不行了。
可現在他瞧著像是與自己已亡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外孫,心里頭已經熄滅下去十數年的火又重新有了燃起的苗頭。
“皇上,此事容臣再考慮考慮,回去與家人商議一番,三日之必定給個答復。”蘇祁目微閃,還是松了口。
從原先毫不遲疑的推拒到現在的三日考慮時間,紀煥略滿意地頷首, 聲音也溫和許多, “太傅才回京都, 朕今日便不留你了,明日朕與皇后登門拜訪, 定要與太傅喝個盡。”
蘇祁原本肅正的臉龐一松,看了陳鸞一眼,見笑意恬淡,心里五味雜陳, 憐惜之意愈濃,對于元帝提早冠上的太傅之稱也沒有過多計較反駁。
等老人略佝僂的影消失在視線盡頭,陳鸞這才收回目,有些不放心地對著紀煥道:“外祖父年事已高,當真能繼續任太傅之職嗎?”
聞言,紀煥冷哼了聲,提筆在素白的宣紙上勾畫,邊寫邊說:“裝的。”
“能吃能喝,能蹦能跳,天天還能打兩遍拳,昨夜趕到院子里的時候,還揮鞭將你那表弟嚇唬了一頓。”紀煥眼皮子都沒掀一下,手下的作如行云流水,毫沒有停頓。
……
陳鸞萬萬沒想到是這樣,檀口微張,半晌才理過味來,也不知該不該笑,只是憋得辛苦。
就方才那幾眼,對蘇祁有種無理由的親近之,這種覺在陳申或者老太太上都沒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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