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遇卿換好服才發現，程留的位置如此顯眼，服完全無法遮住。

好在早上有點涼，就從自己以前的服里翻出條小薄巾戴在脖子上。

和程下樓的時候，看見如此妝扮他還有些不滿意:“我不是白忙活了？”

蘇遇卿咳了一聲，小媳婦似地低眉垂眼輕聲說:“這樣低調一點。”又說，“家里還有孩子呢。”

小孩子半懂不懂的年紀最是難搞，讓他們看到很容易大驚小怪，蘇遇卿的潛臺詞也很清楚:這時節脖子上戴巾，大人該懂的都懂啦。

確實比較“低調”！

程滿意了。

果然，他們一出現，蘇遇月兩口子的目首先就集中在了蘇遇卿脖子的巾上，然后又掃了程一眼。

不過他們也沒說什麼，只是笑著問晚上睡得可好。

程現下已經可以確定蘇遇卿上藏著的和這對夫婦，至是和蘇遇月有關系，所以他態度調整得很快，微微仰著頭一臉高傲狀地說:“床墊太了，不過勉強能睡。”

蘇遇月笑:“你喜歡睡一點的床嗎？”

“當然。”他淡聲說，“有點常識的都知道，床墊過對人脊柱不好，現在大概也就鄉下的土財主還會以為，睡床是有格調的事。”

一句話就把蘇遇月夫妻倆打鄉下土財主的行例。

蘇遇月氣笑了，要不是對程不大了解，都要懷疑面前這個傲臉的家伙是不是昨天那個來他們家的程。

當然了，現在再想，昨天的程也沒有多親切，只是他的冷淡沒有這麼明顯而已。

李蒙卻是難得說了一句話，他說:“委屈程先生了。”轉頭吩咐家里保姆，“上老陳，把二梯西客房的床墊拖出去拆了扔掉。”

于是早餐就在外面的拆床墊聲里結束，氣氛很不好，連兩個孩子都知道爸媽生氣了，乖得吃東西都沒有一點聲音。

蘇遇卿很心疼孩子，雖然沒有出面圓場，卻會時不時給孩子挾點菜，早餐一吃完，就讓他們先去玩。

四個大人坐在一起，面上已經看不出什麼了。蘇遇卿說起婚禮的事:“我一直都覺得，結婚是很個人的事，婚后過得好不好，也是自己的事，所以姐姐你們也不用想著過去參加我的婚禮什麼的，除了領證，我們不會有任何儀式。”

蘇遇月聞言倒很平靜，轉頭問程，神嚴肅:“程先生也是一樣的想法？”

程頜首:“我尊重卿卿的一切，說什麼就是什麼。”

蘇遇月還要再說，他就一句:“我難道不是給不起儀式？不需要我勉強要，這是？”

蘇遇月被噎住，頓時有些懷疑蘇遇卿和他說了什麼，以至他話里有話。

臉難看。

然而婚禮的事就這麼定下，任他們領證結婚還是干啥，蘇遇月夫妻都不用過去參與。

畢竟只是姐姐，這種事上完全無法干涉。

婚禮的事說完以后，蘇遇卿從包里拿出一沓現金，帳算得特別清楚:“我剛進大學，爸爸就出事了，多蒙姐姐幫我出了幾年學費，這些錢是還給你們的，我按照銀行貸款的最高利息算的息錢，如果你們覺得不夠，我可以按照私人借款的利息付也行。”

話一落音，蘇遇月面不止難看，而是鐵青了，只有程莫名有些暗爽——他總算不是唯一一個被蘇遇卿算帳的人了。

甚好甚好。

蘇遇月沉著臉，問自己妹妹:“你這是什麼意思？要跟我劃清界線嗎？”

“姐姐想多了。”蘇遇卿淺笑，“只是還姐姐這份誼而已，畢竟你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我有能力，自然要償還。”

這話說得干脆利落，然而程還是敏地覺出了一些別的東西。

因為蘇遇月的臉更難看了。

蘇遇卿的姐夫一直都很淡定，見妻子如此，他安地拍了拍的手，說:“收下吧。”又看向蘇遇卿，頗有幾分意味深長地說，“希你也能明白，有些東西，不是你以為算清了就可以了結了的。”

說完，他就起走了，后面直到蘇遇卿他們離開，他都沒有出現。

程一直記著蘇遇卿的證件，那會還故意問了一句:“卿卿，證件姐姐給你了沒有？”

蘇遇卿沒答，只是看向蘇遇月。

后者回了一眼，倒也沒在這上面刁難，人去抱了個盒子上來。

說:“都在這里面了。”

蘇遇卿打開盒子，里面塞得滿滿的，不但有的證件，還有自小到大，獲得的各種證書。

手指輕輕從上面過，垂著眼睛看了好一會，才闔上蓋子，和程說:“走吧。”

來時一口小箱子，回去的東西就多了很多，因為把自己留在蘇遇月這里的全部服都帶走了。

連紙箱帶行禮箱塞滿了程車子的后備箱。

哪怕鬧得有些不愉快，蘇遇月仍帶著兩個孩子送他們。

蘇遇卿的目從兩小孩臉上劃過，他們都很乖，那種乖巧卻和程夕家的三個小孩不一樣，或許因為年紀小，他們還保有幾分兒的懵懂，可同時他們的雙手雙腳也像是被綁傅住了，沒了這個年紀應有的活潑和野。

看到他們，蘇遇卿就會不自地想起自己，想起自己那被錮住的過往。

忍不住，上車前問蘇遇月:“姐姐，你是想讓他們走我們走過的路嗎？”

蘇遇月牽著兒子站在那兒，神溫婉，眼神卻是倔強而固執的。

說:“我沒覺得我們以前不好，是你自己變太多了。”

話不投機，蘇遇卿黯然上車。

路上蘇遇卿翻著盒子里的東西，程瞥了一眼:“看不出，你還是多才多藝。”

隨便看看，都是什麼舞蹈獎一等獎，三獨比賽獨奏一等獎，以及書法大賽一等獎……琴棋書畫，也就棋沒有了。

蘇遇卿聽了笑:“因為我小時候所有的時間都花在這上面了。”著那些東西，并無留，只是慨，“我媽對我們很嚴格，希我和姐姐能為淑，所以讓我們學很多東西，學不好就挨打，挨。”

對小小的蘇遇卿而言，那真是一段艱難的時，被要求這樣要求那樣，沒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能有任何可支配的自由，無時無刻不向往著離開，離得遠遠的，再不管束和束縛。

然后突然有一天，媽媽死了。

毫無征兆，也沒有任何告別。

那之后曾徹底“墮落”過一段時間，穿很夸張的服，化很濃的妝，嘗試著煙、喝酒、打牌、K歌，逃學甚至夜不歸宿，讓自己活得像個不良。

那樣的生活，過了一年，最后是自己不住了，自此后回歸世俗正流，沒再為難過自己。

用媽媽學的東西變了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考上大學，去為想為的那個人。

直到命運的荒唐再次將的人生攪得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