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失==

這一夜, 三房的燭火亮了好久。

每年的中秋夜宴，宮裏都辦得非常熱鬧，今年也不例外。

謝國公府門前停著四輛馬車, 幾房的人都站在那，說說笑笑的。

秦若今日著一襲海棠花紋長衫, 外罩淺紫霞披, 腰肢裊裊，整個人顯得花容月貌, 燦如春華。

帶著珠兒來到謝老夫人跟蘇氏面前，輕聲道:「祖母，母親。」

謝老夫人笑著「嗯」了一聲。

二夫人瞅著，忍不住誇贊道:「到底還是我們含兒生的好, 都快天仙了。」

姑娘的容貌, 不管二夫人看了多次, 都忍不住心。

秦若微微一笑，容如出水芙蓉:「謝二嬸嬸誇獎。」

二夫人又笑著點了點眉間的梅花花鈿。

謝老夫人環視下四周:「既然含兒到了, 那出發吧。」

馬車一路駛向皇宮, 謝老夫人的馬車在最前面，當秦若扶著老夫人下馬車, 便看到皇後娘娘邊的侍。

「奴婢見過老夫人, 我們皇後娘娘想請夫人去椒房殿坐坐。」

帝後對國公府一直仁厚, 謝老夫人態度也客氣，道:「既是皇後娘娘邀請, 那含兒就快去吧。」

「是，祖母。」

侍彎了彎腰:「夫人這邊請。」

皇宮四都掛滿了燈籠, 過廊裏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秦若隨著侍來到椒房殿, 對著上首的皇後行了個大禮，俯一拜:「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含兒快起來。」皇後擡了擡眼，聲音親和溫婉。

「謝皇後娘娘。」秦若一起，便看到皇後娘娘邊的太子跟七公主。

七公主今日打扮的很是張揚明豔，臻首微擡，笑瞇瞇的喊了聲：「秦姐姐。」

「七公主。」秦若回之一笑，然後跟一旁的太子眼撞上，姑娘垂了垂眸，客氣有禮的屈了屈膝：「太子殿下。」

「夫人。」

見太子盯著姑娘移不開眼，皇後覺得額頭有些疼，這一雙兒，都人，但區別是，小兒對待人是贊賞，可太子顯然是抱有其他的想法，皇後無奈，但沒辦法：「中秋夜宴等會就開始了，太子還是先過去看看吧。」

太子在皇後面前還算收斂，聞言擡了擡折扇：「是，母後。」

太子一走，秦若子微微放松下來。

皇後也松了口氣，可見姑娘面有些局促，皇後又溫溫地笑:「有陣子沒見含兒，含兒又跟本宮生分了。」

「聽說含兒家中的妹妹即將跟小侯爺喜結連理，不知道你那位妹妹是如何跟小侯爺認識的」

秦若被七公主拉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姑娘稍微整理了下措辭，嗓音清脆的開口:「回皇後娘娘，小侯爺初到江州之際，便住在府中隔壁，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跟二妹妹巧遇到了，許是因為兩家住得近，二人就這樣認識了。」

「原來如此，本宮還以為傳言有誤。」皇後姿態雍容，抿一笑:「南定侯府家族顯赫，秦家又是江州第一世家，小侯爺與你二妹妹這段姻緣倒稱得上是天賜的良緣。」

秦若眉眼微彎，長姐子端莊溫婉，阿許哥哥意氣風發，確定再般配不過。

皇後還想再開口，帝王邊的李公公來了:「皇後娘娘，聖上在幹清宮等您。」

每年只要是宮裏辦的宴會，聖上與皇後娘娘總是一同出席。

皇後看了下天，舉止雍容大方，語調和緩的側頭:「那含兒，你便跟小七一起去大殿吧。」

七公主連忙揮了揮手，笑得燦爛:「母後就放心吧，有我在，肯定能照顧好秦姐姐。」

「你啊。」皇後無奈一笑，輕輕點了點七公主的額頭。

二夫人過來的時候沒有看到秦若，一臉詫異地問：「含兒呢？」

「嫂嫂在皇後娘娘那裏呢，應該等會兒過來。」家裏長輩多，謝晚凝還比較喜歡這個二嬸嬸，笑著回答。

聖上看重謝淩，皇後娘娘此舉，意在與聖上同心，也是對國公府的厚待。

二夫人與有榮焉，笑著落坐。

三夫人在心裏輕哼一聲，現在這麽囂張有何用，等將來抓到長房的把柄，們哪能這般得意。

不多時，殿外傳來太監尖銳的聲音——

「聖上駕到，皇後娘娘到。」

「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衆卿免禮。」聖上大手一擡，朗聲道:「今日中秋夜宴，君臣同樂，大家不必拘束。」

衆人應「是」。

「聖上說的是。」這時，皇後端起一杯酒盞，端莊典雅的道:「這一杯臣妾敬皇上，祝皇上功業千秋，江山永固。」

聖上自是不會拒絕，也端起酒盞，笑容滿面:「皇後有心了。」

底下的人也開始筷子，因著是中秋佳節，宴會上的歌舞都很歡快，氣氛正濃，幾巡過後，大殿中已經有不人醉了。

皇後安安靜靜地看著歌舞，等宴會過半，笑著跟皇上說:「皇上，嘉兒前幾日跟臣妾說，想在今夜獻曲一首，賀中秋佳節，還皇上這個做姑父的應允。」

趙嘉，皇後娘家的侄，一早便被聖上立為嘉縣主，備家族呵護，有「京城第一貴」之譽。

「嘉兒琴藝一直出衆，朕豈有不答應之理。」聖上自然不會不給皇後面子，嗓音和煦的吩咐:「來人，上號鐘。」

接著，一個正值豆蔻的妙齡出現在衆人眼前，微微俯:「臣參見皇上，皇後娘娘。」

「嘉縣主免禮。」

「謝皇上。」

儀靜閑，端坐在號鐘前，手微微一擡，發出悠揚悅耳的聲音，是《西洲曲》的開頭。

衆人立馬猜到皇後娘娘可能是想趁今夜定下嘉縣主的婚事。

曲調繾綣婉轉，纏綿中又帶著哀婉。

一曲落畢，有人帶頭鼓掌，聖上也十分給面子，笑問:「嘉兒怎麽選了這首曲子？可是有心上人了。」

趙嘉來到大殿中央，先是對著聖上行了個禮，然後擲地有聲道:「回皇上，臣心悅謝大人已久，還皇上為臣做主。」

如同一粒石子砸在水面，全場雀無聲。

秦若眼睫了，手指不由自主的蜷在一起。

謝淩眉目平靜，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

其他人更是一臉錯愕，之前不是聽說忠勇侯府有意與鎮國大將軍府結親麽，這要擱在一年前，皇後娘娘母族侄心悅當朝宰輔，聖上賜婚，那是能為一段佳話。

可現在……

聖上下意識的看了旁的皇後一眼，皇後姿態端莊清婉，彷佛本不知。

但聖上與夫妻多年，一眼便知道趙嘉是了皇後的授意，其最終目的還是為了讓謝國公府站到太子這邊，聖上自是無法拒絕皇後的任何要求。

可子淩已經娶妻了，趙嘉又是縣主之尊，一個是聖上最看重的臣子，一個是皇後最疼的侄，聖上自然是為難的。

許久，聖上輕咳一聲：「今日月圓花好，也算天公作，說起來……」

話未盡，謝淩已經起了，他那溫和的眸子此刻凜若冰霜，沉聲道:「聖上，微臣此生只打算守著妻子一個人過，實在是無暇分出心思放在其他子上，恐怕會辜負縣主一番真心。」

這便是明晃晃的拒絕了。

聖上當然知道他與妻子恩，還想再勸:「子淩，其實……」

但謝淩一袍跪了下去，聲音溫涼，儀態從容:「聖上，微臣心意已決，還請皇上見諒。」

謝淩的，聖上是最清楚不過，雖然脾氣溫和儒雅，但只要是他決定的事，便分毫不讓。

君臣就這樣僵持著，最終，聖上樂呵呵地笑了笑:「自古姻緣講究兩相悅，是朕思慮不周了，此事就此作罷。」

謝淩拱手:「謝皇上。」

聖上側眸看著皇後，用兩個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說:「朕會為嘉兒找個好人家。」

今日這一切本就是為了太子，嘉兒能進國公府自然最好，若不能進皇後也沒有多失，對聖上一笑:「有聖上這句話，臣妾就放心了，其實臣妾覺得鎮國大將軍府還不錯。」

李公公眉心跳了跳，鎮國大將軍府手中掌控著朝中三分之一的兵權，自然是不錯的，但皇後娘娘今夜是真的有些逾越了。

到這一刻，李公公明白，或許皇後娘娘這麽多年如此疼嘉縣主這個侄，只是想用的姻緣來給太子殿下換取最大的利益。

聖上看著眼前清婉嫻雅的子，想起二人剛親時的患難扶持，沒有拒絕:「朕記住了，朕會細細斟酌，皇後放心。」

宴會後半部分，一如既往地熱鬧，但衆人心裏各有思量。

其實世族子弟納妾本就普遍，只要這妾室不越過正妻便好，可謝淩擺明了是不準備納妾，三皇子沉思，這人該不會了真心吧。

被衆人打量的謝淩神溫雅，回來只跟旁的妻子說了兩個字:「莫怕。」

秦若心中泛起一漣漪，朝他明的笑了笑，倒跟打罵俏似的。

這一番景象落在衆人眼裏，又是一陣唏噓。

想當初，他們見謝淩不近，都在猜測這位年輕的宰輔會不會想著尚公主，國公府百年簪纓世族，尚公主肯定是可以的。

可沒想，他與江州秦家大小姐有祖輩婚約，更沒想到的是，秦家大小姐僅憑這一道婚約，就牢牢抓住他的心，還真是好福氣。

==二更==

謝晚凝吃飽喝足之後，湊過來:「嫂嫂，我們晚上要不要去湖畔放花燈」

秦若一怔，來京城之後，好像還沒有放過花燈，謝淩在旁邊適時的說了句:「我聽你嫂嫂的。」

「就知道兄長會這麽說。」謝晚凝撇了撇，然後討好的搖晃著秦若的手臂:「好嫂嫂，你就陪我去嘛。」

「那去吧。」秦若被搖晃的有些頭暈，一開口，和。

謝晚凝險些跳起來:「我就知道嫂嫂最好了。」

謝老夫人朝這邊看了一眼，笑罵道:「晚凝這丫頭，沒大沒小的。」

「都是母親平日太縱容了。」蘇氏還在想方纔的事，聞言笑了笑。

謝老夫人睨一眼:「以老看，是你這個做母親的太縱容了。」

蘇氏沒有否認。

有子淩這個兄長在，晚凝此生自然快樂無憂。

中秋夜宴散後，謝淩幾個人去了京城畫舫，國公府其他人則是回了府邸。

***

又是一日，晨熹微，楊柳隨風搖曳，鳥兒咕咕個不停。

但這聲很快便被三夫人的聲音所取代，一臉熱的走進正房，對秦若的態度來了個大轉變:「含兒。」

「奴婢見過三夫人。」珠兒詫異的瞧了三夫人一眼，低頭行禮。

三夫人擺了擺手:「起來吧。」

「謝三夫人。」

「三嬸嬸。」

三夫人「誒」了一聲，一臉殷切的握住秦若的小手，語帶歉疚的跟秦若說:「含兒，前天晚上是三嬸嬸不好，說話沒輕沒重的，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三嬸嬸只是關心小輩，我當然不會往心裏去。」秦若微微擡眸，杏眼如春水瀲滟，笑道。

這話怎麽像在嘲諷，三夫人心裏有些不悅，但強忍著沒表出來:「那便好，其實三嬸嬸認識一位大夫，醫絕佳，人稱『婦科聖手』，要是含兒需要的話，三嬸嬸可以將他引薦給你，咱們是一家人，三嬸嬸總是盼著你跟子淩好的。」

這話說的真意切，秦若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多謝三嬸嬸好意，只是子嗣一事終究要看緣分，我跟夫君還不是很急。」

「那也好，你與子淩都還年輕，肯定會有的。」三夫人也沒在意，面寬的拍了拍的手。

秦若抿笑笑。

接著，三夫人又喚來一個丫鬟，那丫鬟手中還端著幾樣香俱全的糕點：「含兒嫁過來也有一些日子了，想來是思念家裏，這不，三嬸嬸特意讓小廚房做了一些你們江州才有的糕點，含兒快嘗嘗。」

今日的三夫人好像真是一個單純關心晚輩的長輩。

秦若輕聲道謝:「多謝三嬸嬸好意。」

「都說了是一家人，含兒跟三嬸嬸客氣什麽。」三夫人佯裝生氣，招呼人將糕點放到桌上：「含兒快嘗嘗，看這味道跟你在江州吃的是不是一樣？」

世族之中，主子進口的食都要經過檢驗，珠兒拿起銀針試了試，朝秦若點頭。

秦若拿起桂花糕抿了口，甜甜糯糯的，淺淺而笑：「味道確實不錯。」

三夫人笑：「含兒喜歡便好，只要你喜歡，三嬸嬸可以日日讓人給你做。」

三夫人是在中午離開的，娘納悶:「三夫人怎麽突然過來給姐兒示好。」

娘看人一向極準，覺得國公府其他人都很好，唯獨這位三夫人，很能作妖，沒道理忽然來跟姐兒示好。

其實秦若也拿不準，了額頭:「我也不知道，但三嬸嬸到底是家中長輩，也不便跟鬧得太僵。」

許是因為姑娘嫁過來，謝家的人都對很好，所以也想對他們好些。

至于三夫人，雖然今日確實有些反常，但為了謝老夫人那一句「家族和睦」，姑娘還是跟維持了表面的和氣。

娘知道還記著謝老夫人那日說的話呢，們姐兒從小就心底善良，子又乖，所以在國公府對好的同時，也在盡力對國公府的人好。

娘現在就希將來若哪一天事真瞞不過去的時候，國公府能夠網開一面。

謝淩是在晚上知道三夫人來過正房，他影高大，許是從外面進來，帶來一陣涼意，他將妻子圈到懷裏，問:「今日三嬸過來了？」

「是。」

謝淩一向察人心，他低頭親了親的，溫和道:「若是說了什麽夫人不聽的話，夫人也不必忍著，晚輩雖然該敬重長輩，但也要那長輩值得尊重。」

好像很多事秦若都不用開口，男人就知道，手摟著他的腰，嗓音綿綿的:「夫君怎麽這麽好。」

好到秦若很多次都想將真相口而出，謝家對越好，便越覺得愧疚。

謝淩輕笑出聲:「夫人難不是第一天知道，若是夫人實在，不如等會夫人在床上主一次」

秦若嗔了他一眼，旖旎繾綣的氛圍頓時消散，但是多了幾分細水流長的溫。

燭搖曳，屋有些安靜。

謝淩了素白細膩的手指，突然問:「夫人會跳舞嗎？」

「以前在家中的時候學過一些。」秦若不知他為何忽然問這個問題，誠實的點了點頭。

「那正好，等改日挑個日子，夫人跳給我看。」聞言，謝淩微微一笑:「今日便先欠著。」

他的妻子，真是生了一雙漂亮的杏眼兒，所以總在不經意的告訴謝淩，有事瞞著他。

壁如此刻。

再擡眼，謝淩眸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