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往外走，許況跟在后出了臥室。

李書妤沿著樓梯往下，知道不方便，也知道此刻本聽不進去他的任何話，許況沒有跟著，在二樓走廊停住。

在快要出門時，他住了，“書妤。”

李書妤的步子停住。

“非得鬧這樣嗎？”他的聲音低緩、清澈，語氣里著一些不易察覺的疲憊。

他們不是十七八歲的時候，也不是培養在無菌環境里的樣本，不任何污染、不含任何雜質。

為什麼非得把所有事都挑明了說，撕破他們之間那層存在著維持著微妙平衡的屏障。

打破自己的保護殼，將鮮淋漓的和晦的意赤展現。

他接不住，也回應不了。

許況站在走廊里，低頭俯瞰著客廳，心里的郁躁無法消散。

或許應該在此刻下樓，給歉意、擁抱和承諾。

許況做了很多次李書妤里的旁觀者，知道理問題的決絕態度，挽留對于來說不會有任何效用。

話語和他的心一樣冷，他聽到自己說：“結婚對我們來說都是利大于弊的選擇，你想要你媽媽的公寓，不想許文程那樣的人繼續順風順水。而我，想借著你的份拿到遠洲。”

李書妤背影僵直，緩慢的轉看向樓上。

許況看到紅著眼睛，沒哭，表卻很難過。

他沒有心，忍著心里的異樣，“我們各有所圖，這在一開始彼此都很清楚。”低眸片刻，“之前沒告訴你權的事，是我考慮不周。”

李書妤靜靜地聽他說完了這些。

在這一刻，切會到了許況的涼薄。

他說得簡潔又清晰，給分析這場婚姻最原始的機。

既然是利益分明的商業聯姻，他為什麼從一開始把條件擺到明面上，開誠布公的和談。

許況心里清楚，憑李書妤的格，接不了這樣徹底的利用，也不想和許家扯上太多關系。

他清楚，所以才會在簽協議的時候瞞了一部分真相。

半晌，李書妤角扯出一個艱難的笑，“是嗎。”

就當他們是各有所圖。

就只當傻。

“可我不想玩兒了。”說。

許況眸一冷，目平而直的看著，“兩年。”

“什麼？”

他向緒崩潰到有些冰冷的李書妤闡述了一個事實，“合約的最短期限，是兩年。”

他淡淡的補充，話語里卻滿是強勢，“你親手簽的字，違約的代價，你承擔不起。”

李書妤有些錯愕的看著他。

兩人之間的距離并不近，他站在線有些昏暗的走廊里，看到他涼薄又冷酷的神。

許況沒有再多說什麼，沿著繁復的樓梯往下走。

老宅的裝飾并不新了，哪怕時常有人打掃，可長久沒有住人，房子里總是帶著驅散不盡的。

因為房屋主人刻意的保持原貌，品帶著時間的舊痕，并沒有太多復古的，反而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病態的依賴、晦暗的暗心事、錯的親關系……時隔多年被宣之于口，并沒有獲得新的生機，反而像這些老品一樣，充滿了矛盾和偏差。

許況到了客廳，俯拿起了那件放在沙發上的服，袖沾滿了酒漬，他沒有在意穿上了。

目睹過父母很多次破裂時的爭吵，他從小就有自我割裂的能力，將自己劃分出來，近乎麻木的旁觀著丑陋的怒罵和哭泣。

他像是早就不能同和投，擁有絕對的清醒和自矜。

路過站在門口的李書妤時，他腳步暫時停頓。

待滿臉擔憂、言又止的阿姨，“還沒吃飯，給弄些吃的。”

阿姨連忙答應下來，“······好。”

出門的背影疏離又高，一會兒傳來汽車離開的笛鳴聲。

阿姨察覺到李書妤和許況之間的況不太對，想問問李書妤發生了什麼，可又被冰冷的表和眼神里的冷漠勸退。

一整個下午，李書妤都坐在沙發里。

阿姨準備了餐點，李書妤乖乖吃了，吃完又坐回了沙發，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的時候，李書妤收到周玲發來的視頻，視頻里兩只狗玩兒的正歡。

來濱州之前，李書妤將小狗寄養在周玲那里。

周玲問什麼時候回京市，李書妤說快了，陸堰森已經問過什麼時候回去上班。

李書妤向后靠在沙發里，手放到眼睛上，擋住了頭頂炫目的燈，久久沒有作。

這晚許況沒有再回來。

第二天早上，齊思哲來了老宅。

他來的時候李書妤正在院子里澆花，他自我介紹說自己是許況的助理，來為他們老板拿一份落在這里的文件。

李書妤沒有理他，讓阿姨帶著他去取文件，齊思哲卻站在門口半晌都沒有。

“……也有一份東西需要您過目。”

李書妤看了他一眼，將水壺遞給一旁的阿姨，帶著齊思哲進屋。

客廳，兩人相對而坐。

齊思哲從包里掏出文件袋，又從袋子里拿出一份幾頁紙張。

他雙手遞到李書妤面前，“許總說您需要再看一遍這份協議。”

李書妤的目落到文件上，文件名很眼，是結婚之前和許況簽訂的那份。

沒接，“他什麼意思？”

齊思哲搖頭，聲音謙和：“我只是完老板待的任務。”

李書妤拿過文件，又將它丟在了桌子上。

許況這是在警告，沒有能力反悔嗎？

－

遠洲分公司的辦公室，空調無聲的輸送著冷氣。齊思哲放輕作推開門進去，會議正在進行當中，許況坐在長辦公桌的一角，抬頭看屏快速閃的數據和畫面。

“遠洲”發展迅速，許況有意讓旗下的幾個分公司差別發展、獨立經營。濱州的這個公司是遠洲最早立的一個分公司，以游戲研發為主，后來因為政策等因素，發展緩慢下來。

許況將新收購的游戲公司與它進行重組，重組后新推出的產品即將發行，他跟著技部熬了一夜，此刻容冷倦。

匯報結束，屏幕上閃的畫面停下，提出改進意見之后會議落停。

許況出了會議室，齊思哲跟在他的后，“資料在您辦公桌上。東西也給李小姐看過了。”

許況“嗯”了一聲，推開辦公室門進去。

拿了桌上的資料迅速瀏覽，“在做什麼？”

齊思哲反應了一會兒，才理解老板口中這句突然冒出來的“”。

“澆花呢。”齊思哲看了一眼低頭瀏覽文件一臉淡漠的許況，“生氣的，將文件丟在了桌上。”

齊思哲覺得自己描述的還不夠形象，手拿過辦公桌上的文件，“啪”的丟了回去。

許況抬眸看他。

齊思哲攤攤手，“就這麼丟的。力氣雖然沒我大，但氣場比我強多了，我一句話都沒敢說······”

許況的視線又回到資料上，瀏覽完了，遞給齊思哲，“沒問題，給研發部傳下去。”

齊思哲接過資料，臨出門前又退了幾步回來，“老大，我覺得孩子嘛，還是要多哄哄的。”

許況靠在座椅里，掃了一眼齊思哲，“話這麼多，你被何理傳染了？”

齊思哲立馬閉，默默出了辦公室。

許況靠在座椅里，過了一會兒，打開了電腦，頁面顯示的是一份辭呈。

辭呈結尾顯示[特辭去“遠洲通信”執行總裁一職······]

確認無誤，將文件打印好簽字，他拿了手機撥打出了一個電話。

對面傳來江恪的聲音：“喂。”

“我是許況，找老先生談些事，他什麼時候有時間？”

那邊安靜了一兒，電話到了許從霖那里：“許況啊，什麼事？”

“見面談。”

許從霖說：“晚上七點來公館。”

許況應了下來，忙完工作從分公司出來，拿著裝了辭呈的信封，開車去往明川公館。

下班高峰期，他開著車繞了近道，同時也接到了從醫院打來的電話。

“怎麼了？”

“······”

“嚴重嗎？”

“……”

他聽著電話，神越來越冷峻，打著方向盤轉彎，去了另外的方向。

到醫院時，陳心嵐正在睡，手上打著點滴。

照顧的阿姨哭的眼睛通紅，給許況說當時的況時，聲音還在抖。

“太太說要吃利苑的餐點，要我去買，我回來看到躺在床上，以為是睡著了，了好幾聲不見醒才發現不對······桌子上的安眠藥沒了好多。”

許況安靜聽說完，沉默了一會兒，“最近狀態都不好嗎？”

阿姨搖搖頭，“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昨天掃墓回來，還和朋友約著逛了商場，說是要給孩子再買一些服。”說著又低聲哭了起來，“睡著的時候，手里還在抓著一件小服。”

許況疲憊的手按著眉心，讓明顯被嚇到的阿姨先進病房看著陳心嵐。

他去主治醫生的辦公室，醫生告訴他，安眠藥食用過量導致休克，幸虧發現的及時。

“服用劑量有七八顆，正常況下不會一次服用這麼多，不排除你母親有自殺傾向。”

許況點點頭，聽完了醫生的待。

回到病房時，陳心嵐已經轉醒，靠床坐著，因為這次折騰，臉格外蒼白。

洗了胃之后只能吃一些流食，阿姨帶了一些糯的粥，陳心嵐正在很慢的吃。

許況拉了一把椅子，在病床前坐下，半晌都沉默不語。

一直等吃完了飯，阿姨收拾掉東西就出去了，許況開口說了第一句話：“那些安眠藥是幫助你好好休息的，不是讓你用來尋死。”

“沒有。”陳心嵐聲音很低，“這次是個意外，我只是睡不著就多喝了一些。”

看向許況，“遠洲的份還不在你手上，你叔叔還死不瞑目，我不會去尋死。”

許況看著，側臉清雋淡漠，并不相信陳心嵐口中所謂的“意外”。

陳心嵐迎著他的視線，“我聽你姑姑的意思，老先生有意給你和書妤的孩子份？你手里本來就有一些，加上我的，再加上孩子的，應該就足夠了。”

許況沒說話，還是覺得母親的想法天真。

在許家待了近二十年，都沒有了解到許家人心的重利和算計。

“這些事我會理。”

看著許況漠然又疲憊的樣子，陳心嵐心了一些，“我沒事，你也回去休息。對了，我又給孩子買了一些服，書妤要是有時間，讓來拿。”

許況沒有幫李書妤應答，只讓以后不要買了。

太落下去，夜逐漸變得濃深。

許況從住院部出來，站在樓下的花壇旁，點燃了一支煙，拿在手里等著那點猩紅的逐漸變暗。

站的有些僵直，他拿出了那個信封，在轉上車時將它隨手丟進了垃圾桶。

時間早就過了約定的七點。

－

李書妤訂好了返程的機票，去明川公館和許從霖道別。

知道一心想回京市，許從霖也沒有強留。

公館后的山嶺開闊，兩人沿著石板鋪就的小道散步，江恪在幾米遠的地方拿著東西跟著他們。

路過亭子，許從霖坐下來休息，讓江恪將東西拿給李書妤看。

李書妤接過檔案袋，在許從霖的示意下，拿出幾頁文件，是財產公證和轉讓協議。

低著頭，一頁一頁看完了全部。

許從霖見半晌沒反應，開玩笑問：“嚇著了？”

許從霖說：“這是給你和孩子的。”

安靜了一會兒，“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為什麼要把這些給我和孩子？”

許從霖看著遠起伏不定的山嶺，“小書，爺爺老了，不能護著你一輩子。許況是個很有能力的后生，也是個難得的人才，把遠洲和許家的產業給他，我才會放心。”

李書妤抬眸，看著面蒼老的許從霖，聲音沉靜，“您覺得他有能力，應該把這些給他，而不是通過我和孩子。”

許從霖回頭，目在臉上停頓。

有些話不用說得那麼明白，他也不想承認自己骨子里的偏狹和私心。

李書妤目又回到了那份文件，未出生的孩子有繼承權，在孩子未年之前，作為監護人代管。

不蠢，能看出許從霖這份公證里的意圖。

李書妤突然覺得好笑，許況算計了的婚姻，許從霖又算計了許況和的孩子。

沒有應答，也沒有拒絕。

從明川公館離開，回老宅的途中，李書妤借口說自己想吃路邊的糖葫蘆，讓阿姨下車去買。

阿姨前腳剛下車，李書妤立馬從另一側下去。

老趙反應過來，忙問了一句：“您去哪兒？”

李書妤隨手攔了一輛出租，坐著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