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突然沉默，任誰都從許況的聲音里聽出一些冷意。

阿姨手扶著車門，在下車和繼續待著之間猶豫。

沒等阿姨猶豫幾秒，一直看向車窗外的許況收回了視線，對何理說：“去酒店。”

“啊？”何理愣了一下，心里閃過疑。下飛機后許況說要來這里，何理一看是個住宅區，以為這是許況即將住的地方，畢竟這次來安城理“智安”得事，至也要待半個月。

從后視鏡里看到許況矜冷的神，何理沒有表達不解，打著方向盤轉彎，迅調轉車頭，離開了這個小區。

正值中午，太線很烈，車打著很低的空調，許況垂眸看著懷里睡的許清覺，這是小孩第一次離開家，也第一次坐這麼長時間的車。

許況的行程很趕，昨天離開濱州抵達京市時已經是凌晨一點。

早上七點，他醒了許清覺。許清覺的作息非常規律健康，往常醒來的時間是早上八點，提前一個小時被強制開機，他明顯有些迷糊，要哭不哭，聲音含糊不清，穿服的時候也東倒西歪。

許況給他穿好了服，抱著人下樓時淡聲說：“去找你媽媽。”

從攬星灣出發之前，阿姨在收拾東西，許清覺也開始整理自己的品，他踮著腳尖站在桌子前，往自己的綠小恐龍背包里放果凍、酪棒，還有一輛最的玩小車。

阿姨問他帶著些做什麼，許清覺說：“······給媽媽。”

沒到兩歲的人，或許大腦里并沒有“媽媽”這種概念，可能是有人一直在和孩子提，讓他知道要把自己最喜歡的東西帶給“媽媽”。

阿姨突然覺得，自己的主顧真是個別扭的人。

……

到底還是住進了酒店。

快到酒店時，許清覺醒了，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又閉上了，有些遲鈍的等待大腦開機。許況將蓋在他上的西裝拿開，抱起了睡的有些懵的小孩。

許清覺看了一眼車窗外，陌生的景讓他眼底帶了幾分新奇。就著許況拿著杯子的作，“噸噸”喝了幾口水，又靠回了許況懷里。

沒幾分鐘，車子停靠在酒店門口。

許況打開車門抱著許清覺下來，許清覺小手攥著一繩子，繩子那頭拴著已經長到年人膝蓋位置的比熊。

這條陪伴許清覺長大的小狗，是許清覺最要好的玩伴，這次出遠門，許清覺一定要帶著。

高長，氣質出眾的人抱著一個可的小孩，小孩兒牽著一條雪白的狗，路過的人紛紛側目。

*

天氣預警兩天后會有強降雨，到了第三天，早上的時候刮了一陣風，天氣逐漸沉。

“筑野”有個談好的項目需要確認，李書妤在早上的時候去高新產業園，見宣發項目的負責人。

約定好的地點在高新區主建筑的六樓，園區的道路錯綜復雜，司機走錯了路，將李書妤送到了因施工封閉的東門。

下了車，李書妤才發現這個門進不去，只能步行繞了一公里去了南門。

……

“智安”的辦公樓占據了高新產業園主樓的二到四層，得知上級要來實地考察，公司的幾個高層早早在一樓等候。

“智安”集團在差點被許文程賣掉之后，求助過許從霖，卻沒想到最后接管“智安”的是遠洲的老板。

對于這個年輕的總裁，“智安”的高層早有耳聞，知道他有能力有謀略。不管以后的事會如何發展，許況的到來讓他們吃了一個定心丸。

踏進主樓，公司的副總上前與許況握手，一行人路過大廳去乘坐電梯，短短幾分鐘副總跟在許況側，向他介紹公司現在的況。

許況聽著匯報，拒絕了沒有意義的參觀和吃飯流程，讓副總召集影視、文旅、文創等幾個部門的負責人去辦公室詳談。

快走到電梯口時，原本微微低頭聽副總匯報的許況腳步停頓。

副總察覺到許況的短暫分神，順著許況的視線看過去，只看到一個人的背影，穿著輕薄寬松的藍襯衫，深灰過膝裝，微卷的長發披在后，腰帶收束了不盈一握的纖細腰。

沒看清正臉，憑背影也能判斷出是個人。

這位人似的副總心里詫異，許況這樣看起來冷漠又的人，也難逃。

……

即使快要下雨，天氣依舊悶熱。司機走錯了門耽誤了一些時間，李書妤抵達主樓時已經快要超過約定的時間。小跑幾步過去乘坐電梯，在電梯門即將關上的時候，狹窄的視野里是幾個西裝革履走進來的男人。

一閃而過的人影帶了幾分悉。電梯門合上，李書妤匆匆收回了視線，平復著因為大熱天趕時間跑步加快的心跳和呼吸。

到了六樓，負責人已經在公司的會客廳等著。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通有問題，已經快要確定的合作，對方又表現出了對合同條款的不滿意，希再進行一次通。

李書妤沒有決定權，只能和外地出差正往回趕的陸堰森遠程聯系。兩方拉鋸，一通就是一個多小時。

對方這種臨時加碼變卦的行為很讓人反，陸堰森讓李書妤先出來，合作的事再說。

從會客廳出來，李書妤接到了陸堰森的電話。

陸堰森問:“你在高新區對吧？”

“嗯。”

陸堰森說：“我來接你。”

怕李書妤拒絕，陸堰森又說：“剛忙完，就在高新區附近，很快就到。”

“那行。”

掛斷電話，李書妤乘著電梯下樓。

暴雨來襲，天格外沉，一樓大廳門口的兩株植被被風吹的傾斜。

豆大的雨滴紛紛砸下，原本燥熱的天氣變得涼，李書妤抱著臂站在門口的避風等陸堰森。

沒過幾分鐘，一輛黑的轎車破開稠的雨幕快速駛來，路過主樓時又降低了車速緩緩停下。

陸堰森說很快就到，李書妤沒想到會這麼快。

低頭一邊回復工作信息，一邊快步走向車子停靠的位置。

拉開車門的時候，李書妤的手機震幾聲，來電顯示陸堰森。

這時候李書妤察覺出了一不對勁，雖然車都是黑的，但陸堰森的車子好像不長這樣。

車門已經被自己拉開了一條隙，李書妤看到開車的并不是陸堰森，而是何理。

視線相對的時候，何理點頭笑笑，笑容和煦:“李小姐。”

李書妤微愣，看到了后座的許況，他坐姿直，上放著一份翻開的文件，漆黑的眸打量著。

李書妤沒有想到，會這麼突然的在安城見到許況。依然記得兩年前在周玲家樓下，過窗戶看下去，站在寒冷的雪夜里的人沉默的像一道影子。他們的關系也在那個雪夜戛然而止。

再次見面隔著座椅短暫對視，李書妤下意識的回避了。時間過去了兩年，還是做不到坦然以對。

在片刻發懵之后，李書妤反應過來自己認錯了車，忽視了車人的視線，不冷不熱說了句“不好意思”，又反手關上了車門。

后退幾步，接聽陸堰森的電話。

大雨砸向車窗的巨大聲響里，陸堰森的聲音傳了過來，“我現在趕不過去，你能打到車嗎？”

陸子琳帶著孩子來了安城，打電話讓陸堰森去接，高新區和機場并不在一個方向上。

李書妤說：“能的。”

“那你注意安全，今天這天氣預計真有大暴雨。”

李書妤應了一聲“好”，掛斷電話。

不遠停著的車子一直沒有離開，過了一會兒，車門打開，何理下車，到了李書妤面前。

“李小姐，要去哪里，我送送你。”

“謝謝，不用了。”

何理又道：“許總請您上車。”

“他請我，我就得去？”

何理笑了下，“許總說要和你談點兒事。”

“好像是關于孩子的。”

“孩子怎麼了？”

何理說：“事，你得向許總了解。”

李書妤沒有再問，抬步往車邊走。

打開車門坐了進去，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車已經開了出去，駛進雨幕里。

李書妤坐在靠近車門的位置，遠離另一側的許況，兩人之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自從李書妤坐進車里，許況的視線就從文件移到了的上。

幾個小時之前，在一樓大廳，他從一閃而過的背影里認出了。

車子駛過主樓門口，離開時遠遠就看到了站在門口，像是在等什麼人。

雨下的很大，車窗玻璃上的水珠落時帶出蜿蜒的痕跡，何理提醒：“是李小姐。”

車子停住了，許況通過水痕錯的車窗，看不遠站著的李書妤。沒怎麼變，白皙秀的臉，不說話時顯出了幾分冷淡，好像瘦了一些。

許況不知道何理說李書妤上車的時候，用了一點談話技巧，只問：“要去哪里？”

李書妤安靜幾秒，說了地址，何理說許況要和談事，可是過去了好幾分鐘，也不見他開口。

想主開口詢問，可是涉及到小孩的事，話到邊又停住了。當初是主放棄了養權。

高新區離住的公寓并不遠，二十幾分鐘的車程里，李書妤數次想開口又停住，沉默的坐在后座。

許況一深的西裝，領帶摘了，襯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英俊的臉依舊矜冷漠然。只是李書妤偶爾抬頭，都能對上他清凌凌的眼睛。

車子在公寓樓下停住，噼里啪啦的雨聲依舊沒有停。

一直都沒有等到他開口，下車前李書妤主詢問：“你要和我談什麼？”

許況的眼底閃過幾分意外，視線掃了眼坐姿筆直的何理，很快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沉默片刻問：“這兩年怎麼樣？”

李書妤垂著眸沒應聲。

細纖長的睫在臉上落下影，瑩潤的紅抿著，安靜又不愿意說話的樣子像極了暗自生悶氣的許清覺。

不覺得他們之間有寒暄的必要。

在沉默之中，許況自己下了判斷，覺得過得應該不錯，三天前也見到了和那個男的談笑著上了樓。

“沒有事。只是送你回來。”半晌許況說。

李書妤“嗯”了一聲，看了一眼僵直的何理，明白何理誆了自己，拉開車門就要下車，胳膊突然被握住。

夏天的襯衫很薄，溫熱的瞬間傳遞，李書妤順著握著手腕的力道回頭，眉心，幾乎立即想甩開。

許況沒有松手，一言不發將放在側的傘放到了的手里。

李書妤沒有拿，打開車門下去，拿包擋住了頭跑進了樓。

雨刷擺清理著擋風玻璃上的水跡，轉彎倒車的時候，何理從后視鏡里看到后座的的許況依舊側頭看著車窗外。

何理忍不住提建議：“其實······要是太太知道小爺也在安城，肯定會去看看的。”

許況收回了視線，聲音清淡：“以后不要在面前提小孩的事。”

何理有些不明白，但還是含糊應下。

*

高溫之后安城迎來了連續四天降雨，氣溫稍有降落。

城市公園擱置的工程重新開工，李書妤幾天時間都去施工現場，讓工作人員替換掉了死掉的苗木。

忙忙碌碌好幾天，在難得休息的周末，預料之睡過了頭，醒來已經快十一點。

昨晚回來的很晚，晚飯也沒有吃，站在衛生間洗漱時發飄。

拉開冰箱找東西吃，只剩一瓶牛孤零零的放在那里，取出來看了日期，早就過期了。

換了服，李書妤出門買東西。

多云天氣并不炎熱，太偶爾穿過厚重的云層，繞過了噴泉池，李書妤忽的停住了步子。

看著不遠悉人影，太過驚訝導致安靜了好幾秒，“姚阿姨。”

花壇邊的阿姨聞言看過來，“小書。”

阿姨看到李書妤的瞬間，激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又重復一句“······小書。”

李書妤應了句，視線被阿姨側的推車吸引。

一個穿著白短袖、淺藍背帶的白糯小孩躺在推車里，抱著鴨杯喝水，一只手拽花壇里綠植的葉子。

像是失去了知覺，難以名狀的卻在心底翻涌，李書妤幾乎有些失神的看著那個小孩。喝水時鼓鼓的臉，漂亮的眉眼，紅齒白，微長的頭發有點卷。

在自己并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李書妤已經走到了推車旁邊，長久抑制的緒在這一刻翻騰。

這是的寶寶。

在的肚子里待了那麼長時間，一直很乖，陪著面試工作、熬夜畫圖、驗婚姻、給相連的牽絆和陪伴的寶寶；不愿意屈服讓步、沒有看過一眼就丟下的骨。

一向冷漠的眼睛帶了水，眼尾紅著，濃重復雜的讓的發木，蹲在推車旁邊，指著寶寶小手里攥著的一片樹葉，輕聲詢問：“這是什麼呀？”

許清覺也被陌生的漂亮面孔吸引了注意力，圓圓的眼睛一直盯著李書妤看，“是樹葉。”

突然想到什麼，小腦袋扭了過去，非常禮貌說：“小樹······對不起。”

李書妤怕突然打破安全距離會嚇到寶寶，克制著緒，盡量表現的很平靜。

“寶寶你好可。”

許清覺像年的小，悄悄的觀察著面前的李書妤。

站在一旁的阿姨沒忍住紅了眼眶，“你是住這里嗎？”

阿姨明知故問，早就從何理那里打聽到了李書妤的住址。住的酒店離這里并不近，阿姨每天不嫌麻煩帶著許清覺來小區里“散步”，希能和李書妤來一個“偶遇”。

工作繁忙的李書妤早出晚歸，沒和阿姨上。原本打算守株待兔的阿姨準備放棄計劃，可沒想到在放棄“偶遇”計劃的最后一天上了。

“嗯。你們怎麼來安城了？”李書妤問。

阿姨說：“大爺來這邊工作，時間會有點長，孩子也就跟著過來了。”

阿姨說完，見李書妤的目已經沒法從小孩上移開，“你可以抱抱他呢。”

“可以嗎？”李書妤聲音很低。

阿姨一陣心酸。

李書妤詢問寶寶：“我可以抱抱你嗎？”

許清覺抱著杯子，纖長的睫眨，扭頭看側的阿姨，他是個邊界有點兒強的寶寶，不愿意讓陌生人抱，有些為難的搖頭。

“等一點兒就讓抱了。”阿姨安道。

李書妤帶了阿姨和許清覺去了餐廳。

許清覺被阿姨抱在懷里，他并不是吵鬧的小孩兒，大部分時間都很安靜，漂亮的眼睛看起來很聰明，時不時觀察坐在他對面的李書妤，帶了幾分好奇。

李書妤詢問了阿姨，按照寶寶的喜好點了寶寶餐，又買了平時被許況止的薯條。

一頓飯吃到一半，許清覺已經能夠就著李書妤的手吃薯條，也讓李書妤了他白的臉和有乎乎的小手。

快到十二點時，阿姨接到了許況的電話，眼睛一眨不眨的按了掛斷，沒一秒鐘的猶豫。

掛斷后還向正在和寶寶互的李書妤解釋：“擾電話。”

坐了一會兒，阿姨覺得自己剛才掛斷電話的行為不合適，又讓李書妤先看一會兒小孩兒，到外面給許況回了電話，說自己正帶著清覺在外面買玩。

一頓飯結束，李書妤幫阿姨打好車，等車的時候問阿姨：“你們會在安城待多久呀？”

阿姨說：“不清楚的，大爺也沒說時間。”

“那就你一個帶寶寶嗎？”

阿姨剛想說，這次來安城許況不是特別忙，大多時間都是他在帶許清覺，可話到邊又換了一種說法：“是啊，你也知道，大爺平時有多忙。”

李書妤沉默了一會兒，問阿姨：“你和寶寶現在住在哪里？”

“離這里不遠的。”

車到了，李書妤問阿姨懷里的許清覺，“我可以抱抱你嗎？”

許清覺點點頭，非常大方的讓抱了。

坐進車里時，向李書妤揮揮小手說“拜拜”。

李書妤俯了他的胳膊，他從座椅里站起來，用小臉和李書妤了臉頰。